傅硯璟剛想否認(rèn),自己身強體壯怎么會感冒?
可無意對上女人濕漉漉的雙眼,眸中擔(dān)心又疑惑。
有些天性好像是一瞬加被釋放出來的。
撒嬌賣慘的綠茶男什么的,原來他會無師自通。
傅硯璟又抿著唇壓抑的咳了幾聲,睫毛長而分明的下垂著,一副脆弱姿態(tài)。
低低沉沉地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嗯?!?/p>
這個回答超出了溫今也的認(rèn)知。
他的身體溫今也是切身實踐過的,怎么會……這么嬌弱了起來?
清棱棱的瞳孔放大,微微歪著的腦袋好似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
傅硯璟喉結(jié)滾動,聲音恰到好處的沙啞,“可能是淋了雨,江北的天溫度降得快?!?/p>
很合理的解釋。
讓溫今也瞬間想到他幫自己抱住了小貓。
偌大的傘面也是朝著自己這邊傾斜的。
他胸前襯衫當(dāng)時都被洇透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她當(dāng)然不知道這張平靜如潭的臉下藏著多少心機。
溫今也合理的給出處理方案,“那你在這里稍微等一下,我去給你煮一碗姜湯?!?/p>
他唇角的弧度幾不可見的翹了翹,但很快斂住。
假模假樣的又咳嗽了幾聲,“抱歉,給你添麻煩了?!?/p>
這樣我見猶憐的神情,溫今也見所未見。
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已經(jīng)發(fā)了高燒,把腦子燒壞了。
她不該為這樣的脆弱而動容的。
溫今也盡可能的讓自己的表情冷下來,“你在我這里生病,我只是不想被你追究責(zé)任?!?/p>
傅硯璟覺得溫今也對自己偏見也太深了。
是,過去他自己作的。
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哪有那么黑心?”
溫今也目光掃過熟睡的小貓,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么快就被她前車之鑒上了。
她轉(zhuǎn)身往廚房走去。
傅硯璟低低沉沉的聲音傳來:“不過你舍不得我死,我還是很開心的?!?/p>
起碼不是那么冷冰冰的形同陌路。
溫今也起鍋燒水,“我也沒有那么黑心?!?/p>
那兩扇相合的玻璃門,隔絕出一個煙火繚繞,一個溫和寧靜的世界。
鍋開沸騰,水霧繚繞,她娉婷清挑的身影綽約而朦朧,如同一張水墨畫。
啾啾蹲在溫今也腳邊還以為有自己一份,圓滾滾黑漆漆的小狗眼眨來眨去的望著她。
小狗的世界只有她。
這樣寧和溫馨的日子,如果他當(dāng)初早點認(rèn)清自己的真心。
如果他早就懂得“珍惜”二字——
或許此刻,這就是他從未擁有過享受過的生活。
心底漸漸浮慢出悶痛,他多想此刻再多停留一會兒,這樣還能騙騙自己,給自己編制一場美夢。
可惜,門開了,夢就醒了。
溫今也平靜地將姜湯端過來。
她語氣一絲不茍,“趁熱喝了吧。關(guān)于你打疫苗后續(xù)的費用你可以給我發(fā)價格清單,如果你覺得感冒也是我的責(zé)任,后續(xù)醫(yī)藥費我也可以一并轉(zhuǎn)給你?!?/p>
不愿跟他有多一分的牽扯。
傅硯璟低頭,握著勺子攪動著碗里熱氣氤氳的姜湯,話息極低:
“溫今也,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
清槐路距離市中心那么遠(yuǎn),他就算是個街溜子,也不會恰好路過這里。
就是這樣低低的一聲詢問,將傅硯璟平靜或脆弱之下的目的全部暴露。
溫今也忽然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去面對傅硯璟,這樣接近于耍賴的做法讓他這個人那么格格不入。
以至于她說話的語調(diào)不像質(zhì)問,更像一種無可奈何,“你繞了這么大一圈,就是為了向我求證一個早就知道的答案?”
這句反問,無疑又重復(fù)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答案。
傅硯璟手上的動作一頓,“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還有機會求證嗎?”
他嗓音一下子緊繃起來,聲音低而緩慢,很怕驚動溫今也抗拒的情緒。
“我回溪山公館,找到了那張泛黃的一寸照。在你當(dāng)初決定留下那張照片時,甚至往前更久,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溫今也眼眸微動。
那些被塵封的記憶之上,不過是一層薄薄的窗紙。
隨著傅硯璟的話而鼓動,隨時有破裂的可能。
她緊緊捏著手指,不愿回想,怕窗紙破裂,情緒泛濫。
再重溫一遍當(dāng)時喜歡傅硯璟的心酸。
“不要再逆水行舟了?!?/p>
溯洄從之,起碼也要有個起點的。
但她跟傅硯璟,從來只有單方面的記憶。
“可我的心空了,溫今也。”
他短暫的閉了一下眼睛,在黑暗中很多話不需要思考,只隨著心說出:
“我丟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我想找回,哪怕只有一點點,哪怕只是一些塵封的記憶。我拿著你遺落的失物,拼了命的想回溯。溫今也,你給我一點線索好不好?”
他到底在拼命找什么呢?
“可是,我在過去,從未出現(xiàn)在你的記憶里?!毖鄣姿查g騰生起水霧,溫今也強迫自己維系出事不關(guān)己的平淡,
“何況那張照片不算我的失物,現(xiàn)在對于我而言,是物歸原主?!?/p>
細(xì)聽帶哽的話語里,有著另一層弦外之音,“傅硯璟,我終于把你留在我身上的東西,還給你了?!?/p>
“篤篤篤——”
天花板上空傳來沉悶的敲打聲。
勛勛不知道摔掉了什么東西。
這突兀的聲音瞬間敲散了空氣里浮動的酸澀情緒。
溫今也如夢初醒,火速的轉(zhuǎn)身跑到洗手間,很快傳來簌簌水聲。
而傅硯璟冷靜下來后,開始暗怪自己沒沉住氣。
怎么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自亂陣腳。
他們之間隔閡太深,一味糾纏只會將溫今也越推越遠(yuǎn)。
唯有滴水石穿。
一屏一吸之間,傅硯璟已經(jīng)收斂好眉宇間所有微妙的反應(yīng)。
等溫今也再出來,他克制的沒去看溫今也泛紅的眼眶。
又把她惹哭了。
反向操作,天條+1。
空氣里縈繞著熟悉的淡香,傅硯璟只好連呼吸都克制隱忍。
溫今也說:“從港城回來,我們說好了——”
后面的話傅硯璟不敢聽,他喉結(jié)滾了滾,在溫今也即將說出下文那一刻適時打斷:
“你放心,我不是來破壞你平靜生活的?!?/p>
他是來加入她的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