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問他怎么知道的。
而是他知道了,為什么選擇插手溫今也的事。
他們本該再無牽扯的。
以傅硯璟淡漠寡然的性子,溫今也就算求到他面前,他也應該居高臨下,揮一揮被溫今也拽過的衣袖才是。
傅硯璟緩緩睜開眼,眼底并無半分倦怠之意,只是晦暗到讓人辨不清情緒。
“我也不知道?!?/p>
這不是敷衍,而是真的不知道。
太多匪夷所思的沖動不清醒,他都不知道。
包括——
“領(lǐng)帶為什么要找別人代還給我?”
“什么?”
話題跳躍的太快,讓溫今也有些愣神。
她不是沒聽清,而是不理解。
溫今也垂眸,正準備再開口時,卻被傅硯璟打斷了。
“算了?!彼f,“反正也不重要?!?/p>
其實是他問完就后悔了。
以他對溫今也近期的了解,能從她嘴里的說出來的答案無非是:
他們兩清。
互不打擾。
別再聯(lián)系。
重逢之后,她一直在躲避著劃清界限,生怕跟自己還有感情上的牽扯。
問了,也是自討沒趣。
那些話他都不愛聽。
傅硯璟微垂眼瞼,又換了個問題,“為什么刪除我微信好友?”
這下溫今也更不能理解了,輕和的語調(diào)細聽帶著一些理直氣壯,“不是你先拉黑我的嗎?”
傅硯璟挑眉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拉黑了你?你給我發(fā)消息了?”
溫今也:“因為領(lǐng)帶。”
……
小因到家后第一時間給溫今也發(fā)消息。
【今也姐,你走了嗎?我剛剛到家?!?/p>
【誰去保釋你了,安瑜姐嗎?】
【你到家了跟我說一聲?!?/p>
溫今也打字:【我快到了?!?/p>
想到了小因男朋友去接小因時,不認可甚至略帶責備的模樣,溫今也有些擔心他們會爆發(fā)矛盾。
又問道:【你們兩個沒吵架吧?!?/p>
過了很久,小因才回,【沒事兒今也姐?!?/p>
跟小因聊完天,車也緩緩停穩(wěn)。
溫今也這才晃神,將手機收起,拿著包就要下車。
可赤腳落地,溫今也在看清車外光景時卻頓住了。
這根本不是靜水花園。
而是秋水灣!
車門未關(guān),她站在車外的身體微僵,轉(zhuǎn)過頭看向傅硯璟的眼眸中寫滿防備與不解。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么?”
他沒說話。
在溫今也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松了領(lǐng)帶,解開了襯衫袖扣。
而后下車。
一把將女人抗在肩頭。
“綁架?!?/p>
*
“傅硯璟!”
“你放我下來!”
“放開我!”
溫今也整個人懸空,傅硯璟的肩頭就是她唯一的支撐點。
她手腳胡亂撲騰著,但男人依舊走得步履從容。
室內(nèi)沒有開燈,只有窗外綠化帶的氛圍燈光和月光傾灑進來。
那點慘淡的光對比諾大空間的黑暗不值一提。
溫今也視線未完全適應,辨不清周圍環(huán)境,直到傅硯璟推開了某一扇門。
后背臀部傳來的冰涼質(zhì)感讓溫今也瑟縮了一下。
“啪——”
洗手間里燈光大亮。
她被男人扣在洗手臺面上。
溫今也瞇眼躲避刺目光線,想要跳下去。
腳腕卻被男人握住。
他掌心溫熱,帶著某種灼意,與溫今也冰涼的腳踝形成鮮明對比。
“傅硯璟,你要做什么?”
“別緊張?!?/p>
傅硯璟指腹輕柔摩挲,另一只手開了旁邊洗手池上的水龍頭。
熱水傾瀉,將洗臉巾打濕。
他垂著眼,細致地擦拭溫今也腳上的灰塵。
傷口被他恰到好處的避開,傅硯璟將棉柔巾扔進垃圾桶里,“在這兒等著我?!?/p>
不一會兒,拿來了藥箱。
溫今也下意識晃動著腳,避開了傅硯璟的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p>
傅硯璟只是輕輕笑了兩聲,語氣不明,“溫今也,你不用這么防備我。”
被戳中心事,溫今也垂著頭,她強壓著快要涌上喉嚨的各種起伏,緊繃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疏離,“我只是不理解你為什么要做這些?!?/p>
傅硯璟雙手撐在洗手臺面上,虛虛將溫今也圈在胸前,他傾身折頸去捕捉溫今也閃躲的視線。
目光沉靜而認真:
“就不興我看不得你受罪嗎?”
直白平敘的話一出,四周寂靜。
溫今也猝然抬眸,心底某處就如同細沙在席岸的浪花里,松動坍塌。
“你……”
傅硯璟斂眸,“你沒聽錯?!?/p>
他不由分說的握著溫今也受傷的那只腳,看向她的眼神沒有半分玩味。
認真的神色似容不得溫今也懷疑,可他說得話卻又那么諱莫如深,
“別抗拒我了,也沒多少次了?!?/p>
溫今也說不出自己是什么情緒。
她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更多的是一種委屈,鋪天蓋地著卷席。
她分辨不清傅硯璟這句話的究其重量,以及這里面又包含多少真心。
那種她一直想要的,打心底里的珍重,竟然是在她即將抽離完成的邊緣才從傅硯璟平靜的話里流露出。
溫今也覺得自己要ptsd了。
她不信。
也覺得很沒有意義。
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港城與江北相隔兩千多公里,那么遙遠的距離,各自回到自己的生命軌跡之后,就不該再有任何交點。
成年男性的力量不容反抗。
她的腳還沒有傅硯璟的手大。
溫今也坐在這里,這個視角顯得他微垂的眉眼幾分繾綣。
藥上完了。
傅硯璟收拾藥箱的功夫,溫今也已經(jīng)從洗手臺面上跳了下來,光著腳往外走。
“等等——”
傅硯璟大步邁出去,叫住她,“跟我多坐一會兒就這么為難?”
溫今也腳趾蜷曲,“很晚了,我明早要上班?!?/p>
他將手里的藥箱隨意放在桌子上,又去玄關(guān)處取了一雙備用的一次性拖鞋放在了溫今也腳邊。
“穿上。”
溫今也站著沒動。
體貼入微的表現(xiàn)了一番,沒得到任何好臉色,傅硯璟心底的郁氣又燃燒起來。
他眉宇間也浸了冷意,“你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還是等我給你穿?”
一如既往的不容置喙。
“不用。”她如今也學會惜字如金了,分明還是那清潤的腔調(diào),卻總能聽出來一股疏離。
反正吃虧的也不是她,一次性拖鞋也比光著腳踩在地上好。
溫今也穿上去,偏頭,“現(xiàn)在能讓我走了嗎?”
她站在門口處,虹膜識別一遍遍顯示失敗,冰冷的機械女音一直在提醒著她。
溫今也深深吸了一口氣,“傅硯璟,你把門打開。”
挫敗感宛若漲潮的海水幾乎將傅硯璟整個人淹沒。
他應該雙手抄兜,倨傲地看著溫今也離開的,甚至不該再插手她的生活。
可偏偏就是,有種沖動如雜草般放肆生長。
他突然想到,等他立開江北,“溫今也”這三個字就徹底消失在他生命里了。
真他媽的不想啊。
傅硯璟看似閑庭信步地走過去。
攝像頭掃過他的虹膜,“滴”一聲,門鎖開。
那股沖動沒有隨著他的腳步消散,反而伴隨著溫今也推開門的動作,在夜風吹過,她飄起來的發(fā)絲拂過傅硯璟下頜時——
到達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