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教授生日原本是定在家里過的。
但孟清河接上溫今也,車行駛至一半,接到了陳教授的電話:
“清河,我那不成器的孫子給定了包間,在觀棠苑,咱們都來這邊吧?!?/p>
孟清河轉(zhuǎn)動方向盤掉頭,應了聲好。
觀棠苑也算是江北比較出名的高檔中餐廳之一了。溫今也沒去過,但聽安瑜說過,聽說一道豆腐湯都能起個咬文嚼字極其風雅的名字,讓人看不懂是什么,卻能賣出一份1688的高價。
當時安瑜還跟溫今也吐槽過,“瘋了吧,把我們當滬爺整。這么貴,早晚倒閉?!?/p>
但事實證明,觀棠苑不僅沒倒閉,反而生意異常紅火。
也側(cè)面印證了,江北這風水寶地上藏龍臥虎,低調(diào)的有錢人多之又多。
但溫今也還是被那個古香古色的門頭跟驚住了,上面雕刻著兩只栩栩如生的鳳凰,就連門口的兩個威猛的石獅子都能看出這家店光是裝修,就花了大價錢。
里面更是別有洞天。
因為他們繞路趕上堵車多走了一會兒,所以到的不算早。
孟清河一邊跟溫今也上樓,一邊給溫今也解釋:
“陳教授教書育人,只是看著低調(diào),其實出身豪門,家底殷實,涉獵各種生意?!?/p>
“她口中那不成器的孫子,其實也是商場上的風云人物,你做記者應該也有所耳聞,姓徐?!?/p>
他們走到了包間門口。
厚重的梨花木門被推開,包間內(nèi)推杯換盞的敘舊場景一覽無余。
溫今也在一群人的談笑風聲中看到了陳教授的孫子,徐向白。
也看到了徐向白旁邊,坐姿慵懶但氣質(zhì)卓然的男人。
他對待今日場合顯然是比較松弛,穿一件黑襯衫,線條挺括勾勒出寬肩窄腰的身形,上面兩??圩邮撬傻?,露出小片鎖骨陰影。
再旁邊,就是坐在主位上的陳教授,正偏著頭跟傅硯璟說話。
他沒有那副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起來很受教。
推開木門的男人是孟清河的同學,跟孟清河打了聲招呼,捂著鈴聲響動的手機匆匆去接。
溫今也的步伐卻頓在了原地。
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原本偏著頭的男人望了過來,精準捕捉到溫今也眼底的錯愕呆愣。
她今天化了淡妝,頭發(fā)沒有卷過,柔順地散在肩頭。一身淡黃色碎花吊帶裙顯得她整個人纖細秀致,懵懂的模樣看起來美得毫無鋒芒,卻讓人的視線不自覺沉淪。
直白的目光相撞,最終是溫今也敗下陣來。
當時在港城,她等了三年,直到第四年才跟傅硯璟在七百五十萬人口的繁華都市相遇,那時候她覺得港城那么大,人影綽綽,每個都不是他。
可現(xiàn)在,兩千萬人口的江北卻又變得那么小。
命運的齒輪稍一轉(zhuǎn)動,就能將他們轉(zhuǎn)到同一個飯桌上。
“住了一段時間的院,確實清瘦了一圈,你奶奶得虧沒親眼看到,不然又得嚷嚷著心疼了?!?/p>
“硯璟?”
老人溫和的聲音將他從懸浮的思緒中拉回,傅硯璟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余光掃過孟清河時,眸色深了深。
“沒瘦。”世代情誼累積著,再加上高中住在徐家,傅硯璟對陳蓉還算熟捻,親昵地跟她開起來玩笑,“我是住院了,又不是辟谷了?!?/p>
門口孟清河垂眸看向溫今也壓緊的肩身,“今也,你要是不自在,我就送你走,我跟老師打聲招呼就好了?!?/p>
“沒什么的。”她瞬息之間起伏的情緒已經(jīng)平息下來,“我又不是跟他玩躲貓貓,總躲著做什么?”
她躲不了一輩子。
而傅硯璟這段時間的異常,等他一時興起的興致淡了,也就沒什么了。
話音剛落,陳教授也發(fā)現(xiàn)了兩個遲遲站在包間外的身影。
“清河,小溫,你們怎么不進來?”
孟清河清濡一笑,“生日快樂老師,讓大家久等了?!?/p>
包間內(nèi)很多雙目光齊刷刷落在兩人身上。
他們私底下聚過不少回,這還是頭一次見孟清河帶異性來。
打量著溫今也的視線不自覺地就帶了些曖昧,有人主動過來跟溫今也打招呼,十分禮貌的伸出手。
但話卻是對著孟清河說得。
“孟醫(yī)生,不介紹一下?”
擔心大家起哄讓溫今也不自在,他很有分寸的說,“這是我朋友,溫今也,也是老師邀請來的客人?!?/p>
明眼人卻都能看出孟清河眼神中都流露出對溫今也的溫柔。
溫今也禮貌跟大家打過一圈招呼,又鄭重地跟陳教授說了一聲“生日快樂?!?/p>
“好好好,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她慈愛的笑了笑,“別客氣了,快入座。”
席上的幾個空座都是相互間隔的,孟清河的某個朋友迅速站起身往旁邊挪了一下,頓時空出兩個相挨的座位,“餐具我都沒動過,你倆坐這兒?!?/p>
有人玩笑,“趙過,你還是那么的有眼力見,當初咱班出了那么多情侶,有一半都是你撮合的?!?/p>
“我早就說他是月老投胎。”
趙過顯然也很驕傲,“月老紅線,牽誰誰談。”
溫今也跟孟清河入座,趙過湊過來,激情沖著孟清河推銷,“紅線188,欲購從速?!?/p>
“我們是朋友,別瞎說?!?/p>
一邊說一邊細致為溫今也倒了一杯水,溫聲道:“小心燙?!?/p>
如此體貼入微,趙過顯然是不信的,他跟孟清河從大學那會兒關(guān)系就好,所以很多話說起來沒那么講究。
但那嘴一撇,孟清河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及時用視線制止住,“她臉皮薄,別再打趣了?!?/p>
杯子里的水熱氣氤氳,溫今也喝不下,耳邊各種寒暄說笑,溫今也插不進話,只盯著面前那一小方桌面發(fā)呆。
隱隱卻覺得有道極具穿透力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想忽略都難。
*
徐向白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壓低了嗓音取笑,“你前女友怎么連個招呼都不跟我們打,傅硯璟,你什么時候成了人見嫌了?!?/p>
“我前女友們可是各個見到我都很欣喜?!?/p>
畢竟脾氣又好又大方,多得是想再續(xù)前緣的。
“這樣啊……”
他閑適地靠在椅子上,姿態(tài)要多氣定神閑有多氣定神閑,但視線卻未曾從那個垂著腦袋扮鵪鶉的女人身上偏移半分。
她似乎終于有所察覺。
鬼鬼祟祟地抬了一下眼皮,漂浮的目光瞬間被傅硯璟捕住。
他唇角翹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不似嘲弄,但看起來要多壞有多壞。
那抹笑像是落在宣紙上的一星焰火,卻頃刻蔓延,溫今也瞬間警鈴大作。
果不其然——
傅硯璟無規(guī)律敲打桌面的指尖頓住,輕慢的語調(diào)恰到好處的在包間響起:
“溫記者,徐公子問你為什么不打招呼。”
“是不是覺得認識他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