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硯璟只是想單純看個醫(yī)生,沒想大張旗鼓。
為了避免私立醫(yī)院興師動眾,甚至極有可能將消息傳回港城,免不了被家里一通過問。
傅硯璟干脆一腳油門踩到了江北市醫(yī)院。
他先是去找了周集琛,想讓他推薦個醫(yī)生。
彼時周集琛正在住院部整理病人檔案,見他進來,頗為意外:
“什么風把你吹我這里來了?”
醫(yī)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又往門外看了一眼,確定是傅硯璟自己來的,不是徐向白一時興起跑他這里來團建了。
于是自顧自補充了一句,“起妖風了?”
傅硯璟這幾天都沒睡好,懶散坐到了周集琛對面的椅子上,揉了揉眉道:“我好像病了?!?/p>
“?”
他推了推銀絲框眼鏡,鏡片下的雙眸閃過一絲緊張,“你怎么了?”
畢竟他所在的科室可不是什么好去處。
傅硯璟身邊是有著精干的醫(yī)療團隊的,平時小病小痛剛剛發(fā)現就被扼殺在搖籃里了。
再說了,傅硯璟體魄一直很好。
江北的冬天很冷,高中時全校大面積爆發(fā)流感,他跟徐向白咳得眼冒金星,都快燒成三分熟,傅硯璟始終巋然不動。
半點沒影響。
周集琛正色,按出了手中的圓珠筆,“跟我說說你哪里不舒服?!?/p>
傅硯璟,“有時候胸口疼,有時候心臟疼,有時候頭疼,這幾天還有些失眠?!?/p>
“持續(xù)性疼痛?”
傅硯璟搖了搖頭,“現在不疼,現在胸口悶?!?/p>
“那什么時候疼痛比較明顯強烈?”
腦海中,某個清雅的身影一閃而過。
傅硯璟沉沉呼出一口氣。
起初是在溫今也氣他的時候格外強烈。
現在好了。
她不用氣人了,光是想起她傅硯璟就覺得脹痛。
想到這兒,他唇角翹起一個冷冽的弧度,“想到一個白眼狼的時候?!?/p>
周集琛正在刷刷記錄的筆尖一頓。
倏然笑了。
“走錯地方了吧?我這是腫瘤科?!?/p>
傅硯璟閉著眼,神色有些冷沉,“我沒跟你開玩笑?!?/p>
“我也沒跟你開玩笑?!?/p>
周集琛雙手環(huán)胸,覺得新鮮又不可思議,“阿璟,你這副樣子就跟失戀了似的,瞧你這氣色?!?/p>
“你這不是什么惡疾?!?/p>
他輕緩的聲音在傅硯璟腦海中掀起巨浪。
“是相思病。”
……
溫今也今天休班,來醫(yī)院看唐曼。
長期化療,她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皮膚狀態(tài)也很差。
饒是再樂觀,也經不住身體被病魔反復搓磨。
唐曼已經很長時間不敢照鏡子看自己了。
她最近感情生活也出了問題。
高昂的治療費像是一個無底黑洞,看著幾經見底的余額,她與先生發(fā)生了劇烈的爭吵。
對方已經一周沒來醫(yī)院看唐曼了。
如果不是溫今也的突然到訪,看到她洶涌流淚的眼睛,唐曼這事誰也不打算告訴。
“其實我很能理解他,畢竟我的生命恐怕要走到盡頭了,但他還年輕,總不能為我搭上一輩子。而且我們還有一個孩子要養(yǎng)?!?/p>
人在生死面前,昔日的心氣早就磨沒了。
病痛日復一日的折磨著她,唐曼虛弱地笑了笑,“干脆一了百了算了。”
“你別說喪氣話,肯定還有希望的?!?/p>
“嗐,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對孩子好,他的新歡……也是?!?/p>
原來是出軌了。
明明上一次溫今也見到唐曼的丈夫,他還坐在冰涼的長椅上,因為擔心唐曼而六神無主。
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怎么就變得這么快。
“人怎么可以這樣……”
譚曼見她有些失神,非常樂觀地解釋道:“放心吧,他不是在我生病后出軌的。”
“他是在我生病前?!?/p>
溫今也:?
她懷疑唐曼這個病是不是還會影響到腦子。
哪里放心了。
他這不會更壞嗎?
然而更更壞的消息還在后面。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在我生病時對我百般照顧,是因為想卷走我的保險和財產。”
早就見識到人性的惡,但溫今也還是被駭到。
“畜生!”
饒是溫今也情緒再穩(wěn)定,此時也忍不住罵出口。
唐曼語調輕得就像一縷煙,毫無生機,“誰說不是呢。”
溫今也不想唐曼每天悶在病房里,胡思亂想,心郁成疾。
電梯口那里有一個巨大的空地,諾大的窗戶灑進來好多陽光。
她推著唐曼出去曬太陽。
就像她抑郁癥最嚴重嚴重的那個月,溫今也軀體化到差點上不了班。
唐曼也總是拉著她在采訪完成的路上,去公園曬太陽。
“陽光會播種希望。”
但沒想到剛出病房門,就看到小三挽著渣男的手,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溫今也與唐曼面前。
秦錚上次來找唐曼,還是一周前。
渣男本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以孩子的未來為借口,勸說唐曼放棄治療的。
可沒想到,自己養(yǎng)的小棉襖漏風。
不向著爹反而向著她那個快死的媽。
放了學一個人坐公交車來到醫(yī)院,把他跟另外一個阿姨在家里睡覺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唐曼。
小孩的世界里沒有出軌,只有吃醋。
“爸爸晚上都不給我講睡前故事了。”
所以在他來到唐曼病房里,再說完那些準備很久,就連每個停頓都練過的對白時,被唐曼用砸過來的蘋果狠狠地問候了一番。
她的尖叫怒罵聲讓整個走廊的人都湊過來看熱鬧。
想到這里,秦錚表情陰暗了一瞬。
財政大權幾乎都在唐曼名下。
如果他拿不到,任由唐曼全都塞進癌癥的無底洞,那麗麗根本不會嫁給他。
秦錚本來不慌的。
畢竟有孩子在這里。
直到他今晚回家,發(fā)現孩子被唐曼娘家人接走了!
他這才氣急敗壞的趕到醫(yī)院。
計劃敗露,他連裝都不裝了。
“唐曼,誰允許你讓你家里人一聲不吭把我女兒帶走的?”
唐曼覺得晦氣,也覺得丟人。
“咱倆言語不通,你別在這里狗吠?!?/p>
溫今也攥緊了輪椅把手,目光冰冷,“走開,好狗不擋道?!?/p>
真沒想到秦錚是個偽君子。
秦錚嗤笑一聲,“你拿錢給唐曼還不是打水漂?你只能等到她下輩子還你了?!?/p>
想到這里他就氣得牙根癢,當初在溫今也面前賣慘,無非就是想從溫今也口袋里掏點錢。
結果她是掏了。
一聲不吭全打唐曼賬戶里了。
小三在看到秦錚前妻病態(tài)的模樣之后很是得意。
相對比之下,她從頭到腳連頭發(fā)絲都是精致的。
“一腳已經邁進墳里了,還當守財奴呢?渾身藥味臭死了?!?/p>
小三挽著藥,臉湊到了譚曼面前挑釁。
還煞有其事的用掌心扇了扇鼻尖,“你都這樣了,倒不如成全我們?!?/p>
“啪——”
她的臉被打偏了過去。
溫今也掌心發(fā)麻,“成全你們去死嗎?”
小三被打懵了。
秦錚反應過來后怒目圓睜,“婊子,你敢打她?”
他胳膊都掄圓了。
掌心帶著勁疾的風。
卻又在半空中戛然而止。
再動彈不得。
溫今也看著不遠處的男人,對比秦錚的面部猙獰,他簡直不要太氣定神閑。
但眉宇間,總透著一股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