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街景如流星飛矢。
那幾個兇神惡煞,威武雄壯的惡徒,已經(jīng)被甩開很遠很遠。
直到他們的身影在視線內(nèi)化作一團模糊的黑點。
溫今也內(nèi)心的局促不安也沒有消減半分。
甚至算得上沉重。
車內(nèi)靜謐到落針可聞,她用余光隱晦地看向坐在身側(cè)的男人。
溫今也咬唇,反復(fù)糾結(jié)。
不知道方才那一吻,算不算某種不成文的約定。
殊不知這些懊惱痛苦掙扎的神色全部通過漆黑的車窗,被傅硯璟盡收眼底。
直到男人寡淡的聲音響起,“有話就說,暗中窺探是為了謀殺我?”
溫今也恍然回神,小聲反駁,“我沒有那么恩將仇報?!?/p>
他嗤笑,語氣情緒不明,“原來還知道自己沒良心?!?/p>
傅硯璟理了理略起褶皺的西裝衣擺,回想起溫今也在車外說得那番話,漫不經(jīng)心問道:“你表哥經(jīng)常找你的麻煩?”
她不確定傅硯璟問這句話的動機。
他不能給自己穩(wěn)定的庇佑,自己也沒有立場求他插手此事,溫今也不想抱不該有的幻想。
于是溫今也輕聲否認,“沒有,這次是意外。”
可傅硯璟輕描淡寫的視線掃過她低落的眉眼,“我提醒過你,你很不擅長撒謊?!?/p>
這句話一下子將溫今也帶回到他們還沒在一起的時候。
一模一樣的話,接近四年前傅硯璟就對她說過。
那時她在港城一個不知名的財經(jīng)欄目實習,在一場商業(yè)活動中再次與傅硯璟相逢。
帶著溫今也進場的前輩不懷好心,有意將溫今也送到大佬的床上賣人情。偏偏還設(shè)了個局,等到活動結(jié)束后將溫今也丟在了現(xiàn)場。
那是港城的冬天,夜間溫度驟降,溫今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站在凜冽的風口,整個人冷透了。
卻遲遲等不到前輩來接她。
打過電話去才被告知,“小今啊,有場采訪需要你去一下,地點在維多酒店,七樓708.王老板很器重你?!?/p>
溫今也雖然初出茅廬,但也絕對聽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握住手機的骨節(jié)寸寸收緊。
見溫今也不說話,電話那頭的人將不要臉的話說得苦口婆心,“你得利用好你年輕貌美的優(yōu)勢,這些都是不可再復(fù)刻的資源,聰明人嘛,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你可要掂量清楚啊,把他伺候好了,有我們飛黃騰達的時候。”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冷的,溫今也牙齒都發(fā)顫,但聲音卻很傲氣,“我最后再叫你一聲前輩,你要這么喜歡伺候人,你怎么不脫光了躺他床上?”
言語氣勢洶洶,但眼淚卻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兒。
溫今也知道,今晚她不去,這工作也只有丟了的份。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前輩,你還比我擁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前后門都能進?!?/p>
謾罵聲溫今也一句都沒接收,她自顧自說完,干脆利落的將電話撂斷。
溫今也呵出一口霧白冷氣,此時四周車來車往,每輛都價值不菲,但卻沒有一輛車能帶她離開這座繁華牢籠。
由于舉行商業(yè)活動的緣故,這一地帶從前兩天就開始管控,沒有提前登記,這會兒打車比登天還難。
失意感籠罩著她,想到那個一心好色害她丟了工作的王老板,溫今也邊走邊忍不住抱怨出聲,“萬惡的資本家,通通沒人性。”
話音剛落,一輛車身低調(diào),車牌卻過分顯眼的車停在了溫今也面前。
溫今也眨了眨眼底的蔓起的水汽,視線驟然清明。
她不明所以站在原地,雖然方才的話她說得氣沉丹田,可其實那會兒膽子還小得很,甚至天馬行空的想那姓王的老板竟然權(quán)力能大到這個程度,不會要強行將她擄走吧?
溫今也連自己該如何哭喊救命都想好了。
可眼前車窗落下,卻露出了那張她過分熟悉而驚艷的面孔。
溫今也眼底驚喜之色一點點放大,“傅先生。”
彼時距離他們上次見面只過了一個月,傅硯璟將她刻意遺落在他口袋的素圈戒指歸還。分別時溫今也那么戀戀不舍,以為他們此后不會再有接觸。
男人朝她勾了勾手,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撩人,“上車,我來為資本家博回一點名聲。”
連溫今也自己都分不清,那時候她究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單純太甚,還是真的久別重逢,被一腔愛戀沖昏了頭腦。
讓她忽略他們之間云與海的差距,只想靠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她笨拙的尋找話題。
男人卻始終神色疏離,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分不清是敷衍還是冷淡。
溫今也后知后覺地捂住嘴,放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fā)悶,“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無端給人一種受了大委屈的脆弱感。
她微微側(cè)轉(zhuǎn)過身子,不敢再看傅硯璟,只好看向漆黑的車窗。
他們的身影一并照映在玻璃上。
溫今也指尖輕輕觸碰,后知后覺,這算不算他們的第一張合照。
車輛前方,綠化帶里的野貓一躍而過,驚得司機猛踩剎車,發(fā)出一聲抱怨。
溫今也那時候粵語不太好,至今也沒搞懂司機到底說了什么,反正語氣實在算不上平和。
但急促的剎車卻使得車子猛然搖晃,溫今也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去。
不偏不倚,扎進了傅硯璟懷里。
溫今也頭暈眼花,額頭扎扎實實地撞在他西裝外套胸針上。
可溫今也第一反應(yīng)不是疼,反而是貪戀他縈繞在鼻尖的檀香。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在耳邊隆隆作響,讓溫今也忘記起身。
直到司機驚魂未定,小心翼翼地朝傅硯璟解釋。
傅硯璟疏冷地“嗯”了一聲。
溫今也這才驚覺,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她抬眸,落入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溫小姐,在我懷里躲夠了嗎?”
羞赧感后知后覺涌上,溫今也一瞬間如彈簧一般坐起,脊背僵直到與座椅幾乎成垂直姿態(tài)。
她摸了摸自己或許會腫成犄角的額頭,掩耳盜鈴一般的轉(zhuǎn)移注意力,“我撞疼了,反應(yīng)有些慢?!?/p>
但傅硯璟那意味深長的神色,分明洞悉一切,卻偏偏隔岸觀火地問她,“溫小姐,你是不是很想引起我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