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采訪并不復(fù)雜。
旁安作為他們很久之前就擬定過的采訪對象,溫今也早就把具有話題感的問題刨析了個透徹。
何況這是單人出境的模式。
溫今也只負責(zé)輸出聲音。
她固定好機位,采訪很快結(jié)束。
旁安面色復(fù)雜的看了一眼溫今也。
他雖然好色,但絕對不會跟自己的財運過不去。
好歹也是引得他魂牽夢繞的人,旁安好心提醒,“你不知怎么得罪了傅先生,只要他在江北一天,你的記者生涯都不會很順利?!?/p>
“我這里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以后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生怕傅硯璟會誤會自己跟溫今也有半分關(guān)系,頭也不回的走了。
溫今也回到更衣間換了衣服,又順勢走到洗手間的補妝室里卸了妝。
鏡子里,女人皮膚細膩,明眸皓齒。
澄澈分明的一雙杏眼,傅硯璟曾在很多個夜里細致?lián)崦^。
她靜靜看著,思緒有些懸浮。
傅硯璟先是在更衣間羞辱了自己一番。
現(xiàn)在又漫不經(jīng)心的幫了自己。
這就是給一巴掌再給顆甜棗嗎?
溫今也又洗了把臉。
溫涼的水讓她更加清醒。
她早就見識過傅硯璟云淡風(fēng)輕下的絕情了。
就別再,胡思亂想。
有人走進來補妝。
小聲嘟囔著什么。
“何佳予命也太好了,出道紅了就算了,還跟傅硯璟曖昧不明?!?/p>
她瞥了一眼溫今也,瞧著臉生,好像不是圈內(nèi)人。
便放下了防備,主動跟溫今也搭話。
“你說睡到這樣的人這輩子得有多開朗啊?”
溫今也聽得有些失神。
開朗嗎?
她只記得自己在床上求饒的低啜。
他這人,看似云淡風(fēng)輕的散漫,可在床上實在算不上溫柔。
低聲誘哄的情話卻很動聽。
但也——
無關(guān)一絲真情。
那千金聊得正起勁,不滿溫今也這個臨時話搭子的走神,“哎,我跟你說話呢,聽說高鼻梁的人都很會做,你覺得他怎么樣?。俊?/p>
溫涼的水在指尖流淌。
溫今也想了想,“感覺也就那樣吧。”
有些不解氣。
又認真補充,“一般?!?/p>
沒得到想要的認同。
漂亮千金翻了個白眼,“什么呀,搞得跟你真試過一樣?!?/p>
兩個人的萍水之緣就結(jié)束在溫今也的回答里了。
殊不知這段對話,透過大開的補妝間門,清晰傳到外面的走廊里。
徐向白笑得前仰后合。
“你說看見溫記者就煩,她好像也不是很待見你?!?/p>
“溫記者說你不行,阿璟你怎么看?”
傅硯璟把玩火機的動作一頓,眸色深黯。
“沒良心。”
他行不行,溫今也比誰都清楚。
……
溫今也回到電視臺將采訪內(nèi)容導(dǎo)出,上傳。
欄目組辦公室里人很少。
小因湊過來,帶了些幸災(zāi)樂禍,迫不及待給溫今也分享八卦。
“笑死我了,林知瑩鎩羽而歸,回來臉比那些死肥宅半月沒洗的襪子都臭?!?/p>
“沒有那個金剛鉆,還愛攬瓷器活?!?/p>
小因擠眉弄眼地瞥了眼空無人影的總監(jiān)辦公室,“這不,下午王胖子跟林知瑩倆人都沒來,不知道去哪兒翻云覆雨去了。”
小因一直看不慣林知瑩處處針對溫今也的樣子,自然是感到大快人心。
溫今也卻莫名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總感覺的麻煩還在后面。
畢竟對于盤活明經(jīng),拿到傅硯璟的專訪確是目前最快、最有用的辦法。
甚至是——
唯一的辦法。
欄目組不會輕言放棄的。
溫今也做在電腦前,又重新篩選整理了一份預(yù)采訪名單,深度分析挖掘了一下更有話題感的方向。
做完這些時,外面早已夜幕降臨,落地窗外,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她看了一眼手機監(jiān)控。
啾啾正百般無賴地趴在門口處,小尾巴耷拉著,對于她歸家的方向望眼欲穿。
啾啾是溫今也養(yǎng)的一只馬爾濟斯犬。
也算是她的精神撫慰犬。
她日日失眠,精神處于極度焦慮崩潰的狀態(tài),孟清河把這只自己剛救助的小狗送給了溫今也。
它很乖,很可愛,在溫今也很多個漫無邊際的黑暗時刻都陪在了溫今也身邊。
可是自己最近卻總因為過度繁忙的工作而忽略了啾啾。
溫今也有些愧疚,瑩潤的手掌撐在脖子后面輕輕晃動了幾下。
酸痛感漸緩,她關(guān)了電腦。
……
溫今也住得地方雖是市中心,小區(qū)卻很老。
經(jīng)久失修的路燈時?;璋甸W爍,濃郁的夜色籠罩下,風(fēng)一吹,各種枝影晃動。
有幾分詭異。
起初溫今也并不敢走夜路,每次加班到深夜回家時都會提心吊膽,草木皆兵。
但住久了便發(fā)現(xiàn),這一帶的安保做得很好。
溫今也像往常一樣往家走。
卻在褪色的單元門下,看到了一道鬼鬼祟祟黑影。
棒球帽下那張臉半隱匿在黑夜里。
那么模糊,但刻在骨子里的厭惡與恐懼,還是讓溫今也一眼認出。
溫今也臉色瞬間一白,那些陰暗的過往便如同蜘蛛絲一般密密麻麻纏繞住她,一點點,掠奪她的呼吸。
剝奪天光。
她明明早就把舅舅一家全部刪除拉黑掉。
譚冬林為什么還能再一次找上她?
譚冬林沒看見她。
溫今也轉(zhuǎn)身就走。
夏日晚風(fēng)吹在身上黏熱,蟲鳴聲在繁茂的枝葉中響起。
溫今也卻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窟。
那道無聲的陰影,再度將她整個人籠罩。
半年前,溫今也剛回江北,轉(zhuǎn)調(diào)新職。
一切都沒安定下來時,譚冬林不知怎么得知溫今也回來的消息。
像高中時無數(shù)次將溫今也逼到小巷里一樣,他將溫今也反鎖在了新的出租屋里。
家里的東西被一通打砸。
溫今也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顫抖。
譚冬林砸累了,便氣喘吁吁地,用貪婪目光看向溫今也。
“好妹妹,哥哥最近手頭確實有點緊,你在港城混了那么久,手里總該有點錢吧?”
“你們做記者的,應(yīng)該很怕鬧出負面影響吧?你說如果我到你工作的地方去鬧,以后還有哪家媒體跟欄目組敢要你?”
他流里流氣的臉近在眼前,粗糙的手掌拍了拍溫今也的臉,“不給錢,我會讓你不得安寧?!?/p>
可溫今也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擺脫那些陰暗潮濕的過往。
她眼眶里噙滿了淚,卻倔強不肯落。
只是固執(zhí)看向他,“你想都別想!”
那時她萬念俱灰,其實是動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可譚冬林卻慢悠悠掏出了一張全家福。
橙藍色的火焰在照片邊緣跳動。
溫今也用了幾乎用了全部積蓄,換回了父母在世時,他們一家三口留下的唯一一張全家福。
但她沒想到——
這份她自以為的安寧,僅維系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