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洪武初年,膠東半島沿海僅設有萊州、登州、寧海三衛(wèi),隸山東都指揮使司。
洪武卅一年,倭寇大掠膠東,太祖遂于當年為山東都司一次性增置了七衛(wèi)、三守御千戶所,自北向南依次為奇山守御千戶所、威海衛(wèi)、成山衛(wèi)、寧津守御千戶所、靖海衛(wèi)、海陽守御千戶所、大嵩衛(wèi)、鰲山衛(wèi)、靈山衛(wèi)、安東衛(wèi)。
然因海岸線漫長和衛(wèi)所事權分散,永樂初年的抗倭戰(zhàn)役、戰(zhàn)斗依然多以失敗收場。
為此,成祖于永樂六年增設“總督登萊沿海兵馬備倭都指揮使司”,簡稱山東備倭都司作為山東都指揮使司之“行都司”,和山東沿海最高軍事機構統(tǒng)一管理山東海防,駐節(jié)登州府城。
其下建即墨、登州、文登三大營,劃定防區(qū)、統(tǒng)轄衛(wèi)所。
其中的登州營守御北海,轄登州、萊州、青州左三衛(wèi)和奇山、福山中前、王徐寨前三所。
登州地處極邊,外接重洋,歷為水軍要塞。
明初升州為府,登州衛(wèi)下轄七個千戶所,每個千戶所設備倭船十只,共轄戰(zhàn)船七十余只。
此后,為應備倭急需,又于水城建水師府,專設水師營,水師營以參將或游擊統(tǒng)領,歸登萊巡撫提調,這就是登萊水師的前身登州水師。
嘉靖二十五年至三十五年,登州水師共轄水軍五營,即水左營、水右營、水中營、水前營和水后營。
每營設領兵官一人,每營兩哨,每哨設哨官一人,每哨配備福船二艘、海蒼一艘、艨艟二艘。
這樣一來,登州水師共五營十哨,擁有大小戰(zhàn)船五十艘,官兵三干余人。
平時,除中營專司嚴守水城基地外,其余四營各以一哨出海巡洋,其余在港內休整訓練,亦即常年有四哨二十艘戰(zhàn)船在海疆巡防。
明水軍編制,在單船之上有“幫”,“每十只為一幫”。
幫之上有“舟宗”,據(jù)《明史兵志》記載,“修飭海舟,大小相比,或百或五十聯(lián)為一舟宗”。
各分屬沿海各水寨,每寨至少一腙計有福建五水寨、浙江寧海六總寨、山東萊州八總寨等,全國共計48個水寨此外,沿海每百戶所和巡檢司還各配備戰(zhàn)船2條,每千戶所10條,每衛(wèi)50條。
到了隆慶年間,魏廣德入閣后,深感山東衛(wèi)所大量戰(zhàn)船分散,故將其中整個登萊附近衛(wèi)所所有海船全部調入蓬萊水城,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登萊水師,駐泊地為蓬萊水城。
蓬萊水城又稱登州水城、登州備倭城,是明洪武九年,為了保護作為海路樞紐的登州城,免遭當時活躍的倭寇和高麗海盜襲擊,于是在宋代供戰(zhàn)船停泊的刀魚寨基礎上,建造的設施完備的軍事要塞。
雖然此時已經有了蓬萊水城,可和后世由右僉都御史、登萊巡撫孫元化打造的蓬萊水城相比,當然還是差上許多。
后世遺留下的蓬萊水城,實際上是在現(xiàn)在基礎上進行了大規(guī)模改造,除了原本的夯土墻改造為夯土包磚外,部分明初城墻墻體也進行了大規(guī)模改造。
甚至,孫元化還在此地模仿當時歐洲流行的棱堡,建造了部分炮臺,使其真正從水城變成了海軍基地。
當然,此時的大明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海軍,只有水師。
雖然,在大部分人眼里,水師和海軍,似乎是沒有太大區(qū)別的,但實際上二者區(qū)別極大。
一般來說,水師是特指內陸江河湖海內活動的的軍事艦船部隊,大明施行的是衛(wèi)所制,所以水營實際上也是依托于衛(wèi)所,水營官兵本身就是衛(wèi)所的軍戶。
水師,其實就是“臨時”從衛(wèi)所中抽調的軍戶組成的水軍。
若是海軍,則至少是獨立于衛(wèi)所之外組成的軍事力量,能夠擔負獨立外出進攻作戰(zhàn)任務的,才叫海軍。
我國歷史上海軍很少,基本上都是水軍或者水師。
即便是曾經外出遠海最遠的三寶艦隊,也不是單純的軍事艦船,里面包括軍事艦船,但也很難稱其為海軍,其實屬于護航船隊。
不過到了明朝末年,倒有一支勉強算得上真正意義上的海軍,那就是鄭芝龍的艦隊,完全和大明衛(wèi)所無關的,活躍在東洋、南洋,掌控海上霸權的海軍艦隊。
當然,魏廣德其實也想向這個方向努力,只是還需要朝廷龐大的財力支持,所以他選擇支持張居正的改革,緩解朝廷的財政壓力。
只有張居正改革有了成效,大明朝廷才有足夠的錢財支持組建真正意義上的海軍。
現(xiàn)在,還是得讓水師營官兵在各自衛(wèi)所內領取朝廷的餉銀,至少兵部賬面上有這筆支出。
當俞大猷座船追上最后的兩條明軍戰(zhàn)船時,船上那些水師官兵還很好奇的趴在船欄桿上,看著身旁駛過的那條龐大戰(zhàn)船,高大的船體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壓迫感。
要知道,俞大猷的座船,可不是普通的大號福船,而是封舟。
一開始,屁股后面出現(xiàn)一支龐大的船隊,一度讓這支大明北方唯一的水師官兵感到惶恐。
但是在兩支船隊接近,通過旗幟確認對方身份后,登萊水師官兵這才安定下來。
可是眼下一條龐大的戰(zhàn)船追上來,他們除了驚嘆對方船大外,更多還是對他的來意感到奇怪。
對眼前的登萊水師有些失望,俞大猷回頭下令道:“尋找對方主將座船,靠上去。”
擁有數(shù)十只大小戰(zhàn)船,對方主將的身份當然不會是游擊,至少也是一個副將。
當然,也不排除就是登萊水師的老大,協(xié)鎮(zhèn)副總兵帶隊巡海。
只不過這樣的可能性有些小,比較大明現(xiàn)在的武將,好多都已經追求奢華享受而不事戰(zhàn)陣之事了。
繼續(xù)往前追了一段,身旁親兵首領上前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大帥,前面那條中號福船應該就是對方主將的座船了,看旗幟應該是登萊水師主將徐喬安率領的船隊?!?/p>
俞大猷定睛觀察前方戰(zhàn)船,見對方掛出的旗幟顯示,應該是副將座船,有些驚訝道:“登萊水師主將只是副將?我還以為應該是副總兵。”
“登萊水師嚴格說起來,組建到現(xiàn)在不過數(shù)年,以前只是登州水師,駐舶蓬萊水城,所以是以登州衛(wèi)指揮擔任,能掛副將已經不低了?!?/p>
親兵首領低聲答道。
“嗯,不過也只是現(xiàn)在了,若是真按閣老的想法,以登萊水師為骨架組建北洋水師的話,主將至少也是總兵,甚至掛提督也不是不可能?!?/p>
俞大猷低聲說了句。
“啊,那不是和大帥一個品級了?!?/p>
親兵首領吃驚的說道。
南洋水師擁有多少戰(zhàn)船,中型以上戰(zhàn)船超過三百艘,全部戰(zhàn)船超過五百艘,這還沒有包括那些小船,說起來千艘不止。
可登萊水師就眼前這支船隊規(guī)??梢酝茰y,整個登萊水師戰(zhàn)船總數(shù)不會超過二百艘,要是這么點實力就掛提督銜,那大明的水師提督也太不值錢了吧。
隨著俞大猷座船追來,對面的主將座船似乎也有所覺察,掛出停船旗幟后,座船轉向,駛出了船隊。
很快,在船隊之外不遠處,兩條戰(zhàn)船逐漸靠近,完全停下來后,有水兵劃動船槳,將兩條戰(zhàn)船靠的更攏。
因為登萊水師主將戰(zhàn)船更小,于是大船在小船靠上后就放下長梯,有人對著對面喊道:“大明南洋水師提督、后軍都督府右都督俞大猷在此,請登萊水師主將上船一敘?!?/p>
“我上去看看。”
對面一身鎧甲的將官聽到喊話后,走出人群朝著長梯走去。
“將軍。”
身后有親兵輕聲喊道。
“無妨,都是大明官軍,又不是往來商船,呵呵.....”
那主將只是笑笑,繼續(xù)邁步走到長梯前,攀登而上。
幾個親兵也跟在他身后,魚貫爬上對方戰(zhàn)船。
大海上的規(guī)矩就是以實力為尊,商船行走大海相遇,往往都會主動避讓,不會碰面。
若是碰到一起,那只能小心對待了。
因為前一刻或許大家都是商人,可是下一秒說不好就變成洗劫商船的海盜。
而且,因為大海的原因,根本無路可逃,贏家往往會選擇斬盡殺絕,不僅洗劫對方商船上的貨物,還會奪船。
這年頭,造一條海船所耗不菲,沿海許多大海商積累起巨大財富和龐大的船隊,往往就是靠這種方式,近乎于掠奪積攢的家業(yè)。
不過,那都是針對海商。
他們都是大明官船,有這個必要嗎?
雖然身后的船隊比他的登萊水師龐大數(shù)倍,可對方也沒必要對他們動手,也不可能把他們全部殺光,只要有一條船逃走,后果就不是俞大猷所能承受的。
很快,俞大猷就在座船頂樓見到了登萊水師主將。
“末將登州衛(wèi)指揮同知,登萊水師副將徐喬安見過大帥。”
徐忠面對赫赫有名的俞大猷,還是顯得很尊重,俞龍戚虎的威名,在明軍中還有頗有威望的。
不管是俞大猷還是戚繼光,都是通過戰(zhàn)場一場場勝利贏得的榮譽,對這些內地將官來說,除了仰慕就再無其他。
“起來,本官奉命護送漕糧進京,遇到貴部巡海,所以上來見見,畢竟大家都是水師,可一南一北,平素也未曾見過?!?/p>
俞大猷看著單膝跪地的徐喬安,急忙開口說道。
“謝大帥?!?/p>
徐喬安這才起身,躬身立在一旁。
“徐喬安,你和登州永康侯徐氏可有關系?”
見面先問關系,俞大猷現(xiàn)在也不能免俗了。
到了他這樣的層次,說話和態(tài)度,其實影響很大。
“末將是永康侯旁系,現(xiàn)任家主永康侯徐喬松是我堂兄?!?/p>
徐喬安開口說道。
“呵呵,那大家都放松些,不必拘謹了,我和喬松早就熟識,年前去南京兵部述職,還在鎮(zhèn)江見到他?!?/p>
俞大猷大笑道。
永康侯是靖難功臣徐忠的后人,徐忠早年歷任河南衛(wèi)副千戶、濟陽衛(wèi)指揮僉事,鎮(zhèn)守開平。
成祖靖難時,徐忠率部投降,屢立戰(zhàn)功,累升至前軍都督府左都督,封永康侯。
永樂年間,徐忠奉命留守南京,輔佐太子監(jiān)國。
二代永康侯徐安在正統(tǒng)年間,奉命調任登州,落籍蓬萊以后,徐氏家族繁衍興旺,枝繁葉茂,他的后人支脈多分布于蓬萊城里、城南的徐家集村、城東的潮水鎮(zhèn)淳于、崖下、上營等村,發(fā)展成為蓬萊的一大望族。
現(xiàn)任永康侯徐喬松雖然沒有留在登萊擔任職位,可在嘉靖末年就前往南京,擔任提督操江兼管巡江之任,負責保護留都南京附近江面的安危,之后就一直留在南京。
俞大猷沒想到,雖然徐喬松離開了登萊,可登州這邊衛(wèi)所還是被徐家掌控。
接下來,俞大猷又詢問了現(xiàn)在登萊水師的情況,知道早年的山東八大水寨都被劃入登萊水師,駐地蓬萊水城,可??看笮〈唤В?guī)??上攵?。
“若不是有職責在身,倒是想去蓬萊水城看看?!?/p>
俞大猷聽到這里有如此巨大的水師營地,當即就來了興趣。
可是想到自己還要去天津送漕糧,接下來還要搭載薊鎮(zhèn)軍去蓋州,肯定不能在這里耽誤行程,值得惋惜道。
“大帥可完成朝廷差事返程時到蓬萊水城看看,末將必掃榻以待,隨時歡迎大帥蒞臨巡閱?!?/p>
徐喬安立即說道。
他雖然和俞大猷不熟,可知道他和堂兄徐喬松有交往,自然也要表現(xiàn)出親切之意,所以熱情相邀。
“有時間一定去看看。”
俞大猷笑笑,隨即看向不遠處的登萊水師,于是又問道:“我觀你的座船不過是中號福船,難道登萊水師中就沒有大福船?”
“這......”
徐喬安上了俞大猷的座船,自然是羨慕的緊,這船比一般的大福船還要大,往年他巡視海面還從沒見過這么大的戰(zhàn)船。
此時說起,自然覺得臉上有些無光。
“大帥,我登萊水師以前倒是有大福船,不過都年久失修不能出海了。
這些年,朝廷和都司那邊也沒有撥銀打造新船,這些都是我山東衛(wèi)所中僅有的,還能出海巡洋的海船了。”
“只要中號福船,有多少只?”
俞大猷好奇問道。
“中號福船十一只,小福船十七只,其他都是哨船,倒是讓大帥見笑了?!?/p>
徐喬安不好意思道。
“船的事兒好說,只要朝廷愿意,兩年就可以讓你這里大變樣,倒是我觀你船上水兵,士氣不足,你回去后要好好操練。
還有,最好從登萊各衛(wèi)抽調更多水兵訓練,這點人馬,哪里能行?!?/p>
俞大猷好心提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