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安若與沈漓相識近二十年,互為閨中姐妹,彼此了解得很。
在楊安若眼里,漓姐一向?qū)δ腥司炊h(yuǎn)之,從不深交,還從來沒有對哪個男人如此主動過。
白天那一幕,她覺得其中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在她看來,雖然沈漓資質(zhì)一般,修為一般,但容貌姿色非常出眾,做事處世也很有能力,總體條件妥妥的上佳,完全可以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很優(yōu)秀的男人,譬如世家公子和宗門天驕。
“就你看到的情況!”
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沈漓遞過去一杯茶。
對于眼下這般刨根問底的狀況,她早有準(zhǔn)備,身體前傾道:“可能是冥冥中注定吧?!?/p>
楊安若跟著挪了挪坐姿,興致勃勃地湊上前傾聽,等待下文。
沈漓捋了下耳旁發(fā)絲,睫毛輕顫,娓娓道來。
“我從煉氣八層到九層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可如今七年過去,還是煉氣九層,幾乎沒有進(jìn)步。”
“再有兩個月,我便三十八了,還有幾個七年留給我,筑基渺茫,看不到希望……”
“我知是心態(tài)出了問題,卻始終調(diào)整不過來。”
“前段時間感覺心里特別累,覺得生活沒有盼頭,什么都不想做,有連續(xù)一個多月的時間,連日常打坐修行都懶得做?!?/p>
“所謂的求道長生,那些妖孽天驕也不過只是多活些年頭罷了,于我這樣的低階散修來說,更是癡人說夢……”
“打斷一下。”楊安若抬手示意,接著道:“漓姐,我一直認(rèn)為你道心無比堅定,甩我十萬八千里,沒想到也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很早之前我就有這般困擾,其實不必去糾結(jié)。
你看那些皇室大佬,宗門強(qiáng)者,都修到金丹境了,做皇帝的做皇帝,當(dāng)官的當(dāng)官,娶妻生子的娶妻生子,與凡人沒什么兩樣。
成仙已成遙遠(yuǎn)的古老傳說,如今天地靈氣已不復(fù)古早,寶藥資源也被古之前賢消耗得差不多了,最近十萬年,都不曾聽聞有誰飛升了。
退一萬步說,即便得道長生,與天同壽,那之后呢?繼續(xù)打坐苦修?什么時候到頭?
你細(xì)想一下,十萬、百萬、千萬年壽元,甚至永垂不朽,若只有修行,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楊安若倒了杯茶飲下,接著道:“在我看來,修士修行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財富、地位、權(quán)利,該享受的享受。
增強(qiáng)實力,是為了不受人欺負(fù),心里沒那么多委屈;提高境界,是為了有更多的時間認(rèn)識這個世界。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長生!”
沈漓頷首輕嘆道:“是啊,你比我看得通透?!?/p>
楊安若擺手道:“我說完了,繼續(xù),你繼續(xù)!”
沈漓眨眼道:“什么繼續(xù)?沒了,之后的你都知道了呀!”
楊安若拉著她的手臂推搡道:“快點(diǎn)!別墨跡!不然我撓你癢癢!”
沈漓一臉無奈狀,抿唇一笑道:“有一次心血來潮,腦海中突然就冒出成婚的念頭,想換種活法?!?/p>
楊安若附和道:“對,離開滄邑前你跟我聊過,還是我建議你四處走走散散心,或者換個環(huán)境。”
沈漓點(diǎn)頭道:“你想啊,我從小生活在滄邑,通州都有許多地方?jīng)]去過,結(jié)果一下子就中了淮寧彭城?!?/p>
當(dāng)時楊安若也在場。
沈漓以‘不知去哪’為理由,裝作靈光一閃,便蒙上眼睛往地圖上扔飛鏢,交給上天安排,然后扔中彭城。
楊安若卻是不知,她在此之前反復(fù)練習(xí)了數(shù)百次,才做到在不動用神識和法力的情況下,十成把握命中目標(biāo)。
沈漓繼續(xù)道:“我這才到青巖不到半個月,你讓你表妹幫著介紹了風(fēng)海和齊可修,其實我對他倆印象都還不錯,心里有想過試著接觸一下。”
“結(jié)果怎么著,今天就遇到那梁延,還是你拉我去游湖的,若是我自己去逛街,肯定就遇不上了!”
說著,她停頓下來,嘴角翹起一絲弧度,看向前方的柜子,目中無物。
楊安若聽得一臉姨母笑,美眸泛著異彩,催促道:“別花癡!不要停!然后呢?”
沈漓臉上笑容輕輕綻放,說:“當(dāng)時他迎面走來,我們一行五個人,我也不確定他是否有看我。
我感覺有,因為我對上他的目光了,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我心跳都漏了半拍,腦子里突然就冒出一個念頭,這就是我要找的人,那種感覺,挺奇妙的。
之后走近交談時,只要他視線一落到我身上,我心臟就砰砰亂跳,根本控制不住?!?/p>
楊安若瞪大眼睛道:“這么神奇嗎?”
沈漓輕聲一笑,道:“聽著很玄乎是吧?我自己也難以相信,甚至腦海里一度冒出被人施了什么幻術(shù)的念頭,從生出想法離開滄邑到今日遇見他,感覺就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樣!”
頓了下,她美眸閃爍亮光,接著道:“可能這便是書上說的一見鐘情吧。
未必有絕佳的外表,未必有淵博的學(xué)識,未必有強(qiáng)大的實力修為,但只要那個人一出現(xiàn),便會肆無忌憚地闖進(jìn)心里?!?/p>
楊安若睫毛連顫,眼中暗藏期待道:“漓姐,聽你這么一說,感覺愛情好美妙,不知我何時能遇到那個對的人。”
這時,沈漓臉上笑容突然收斂些許,抿了下唇道:“我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這些感受是我單方面的,一廂情愿,萬一他看不上我怎辦?”
楊安若好笑道:“你這是患得患失!他憑什么瞧不上你?論修為,你比他高,輪外表,他馬馬虎虎看得過去,你卻是一等一的美人?!?/p>
沈漓默了下,搖頭道:“你沒聽涂斐說么,那梁延才二十歲,真靈根資質(zhì),用不了幾年境界便會超過我。
至于容貌,好看的女修士一抓一大把,他還有顧玉穎作靠山,顧玉穎后面是青云宗,而我,不過是個在修行界底層掙扎的小散修。”
說著,她輕聲一嘆,似自語道:“還不知他是否會介意我比他年齡大?!?/p>
聞言,楊安若秀眉微蹙,細(xì)想之下漓姐還真的沒什么優(yōu)勢。
她伸手按著姐妹的肩膀,道:“放心,你好不容易動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妹妹定助你將他拿下!”
頓了下,楊安若笑道:“實在不行,咱們用強(qiáng),來點(diǎn)藥,灌點(diǎn)酒,然后霸王硬上弓,先生米煮成熟飯!他若敢不負(fù)責(zé),我?guī)湍阆魉?!?/p>
沈漓無語翻了個白眼,一把將人推開:“你起開!別壞了我好事!”
楊安若‘咯咯’嬌笑,道:“大漓子,你完蛋了,真的淪陷了!”
此刻,她卻是絲毫沒有起疑。
哪里會想到這一番言語說辭是沈漓從下午便開始醞釀,絞盡腦汁想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