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蠢笨的人，讓他跳出牛角尖最好的辦法，就是像程咬金對付他的那些手下一樣！
直接掏出鞭子，狠狠地抽一頓，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作用于身體上的疼痛，絕對會讓他不敢再胡思亂想，等再過了一段時間，這個死結(jié)自然而然也就打開了。
但對于聰明人，這種辦法就不好用了。
因為人越聰明，想的東西就越多，腦子里的念頭也多！這些來源于精神上的折磨，將遠(yuǎn)大于身體上的折磨！
只要他自己不從這個心結(jié)疙瘩當(dāng)中走出來，別人就算是想要幫忙，也是束手無措。
不過好在，李神通遇到的是蕭寒。
別忘了蕭寒在以前，也會經(jīng)常冒出這么些稀奇古怪，傷懷悲秋的念頭，然后把自己困住很久，最后折磨的身心疲憊。
沒想到，現(xiàn)在他不糾結(jié)了，卻輪到李神通糾結(jié)了。
但所謂久病成醫(yī)，正因為有了那些的經(jīng)驗，才讓蕭寒能深切理解此時李神通的感受，也知道該如何幫助他走出這塊自我封閉的心結(jié)。
營帳外面，大營已經(jīng)熱鬧起來。
昨天已經(jīng)休整了一天，今天他們無論如何，也要繼續(xù)拔營起寨。
之所以趕得這么著急，一個方面是因為這座大陣?yán)锏氖孔?，牲口太多，每天的消耗實在是太過于驚人！眼下這處荒漠根本無法提供給他們必要的補(bǔ)給。
另一方面，就是周圍的死人太多了！
雖說現(xiàn)在天氣極冷，不怕發(fā)生瘟疫，但只要就在自己身側(cè)，還有著成千上萬具尸?。≌l都會感覺不自在。
更別說那些禿鷲，蒼鷹，以及聞著血腥味趕來的野狼。
這些草原荒野的原住民，早就等的迫不及待，幾乎是大陣周圍日夜嚎鳴，催促他們快滾，好讓自己沖上來大快朵頤。
不過，像是他們這么大規(guī)模的陣型啟行，那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前面為了防備騎兵布的雷，都需要再收集出來，免得誤傷到自己。
還有那些陷馬坑也需要填平一部分，最起碼也要填出一條路來，免得把自己人也陷進(jìn)去。
剩下還有收拾武器，裝車裝籠，拆地釘?shù)确N種雜活，就連那幾架高高的望樓，這次也要拆了。
雖然蕭寒有些不舍得，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里土地雖然平坦，但起伏山丘卻還是有的，誰能有辦法拉著那么高的望樓，在這種地形上行走？怕是不用走出二里地，就得被掀翻在地上。
聽著外面?zhèn)鱽淼姆N種嘈雜動靜，蕭寒知道這一時半會，自己還動不了。
他也正好借著這個時間，好好開導(dǎo)一下眼前這小子。
經(jīng)過之前簡單的對話，蕭寒也明白了，李神通現(xiàn)在糾結(jié)的東西，無非就是覺得自己殺的人太多了，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所以產(chǎn)生了愧疚心理，這也是大多數(shù)生性善良之人都有的通病。
不過這點(diǎn)倒是很容易解決，為了了解土谷渾，蕭寒營帳一直存著無數(shù)有關(guān)于這里的各種書籍。
這里面有游記，有商本，有地理冊，還有邊防官信，以及周邊的縣志，府志。
游記，商本倒還罷了，可那些縣志，府志，卻詳細(xì)記載了土谷渾人以往每到秋冬之際，如何跑去漢人村寨屠戮，搶劫。
尤其是在隋唐之前的亂世，陽關(guān)，玉門關(guān)形同虛設(shè)的時候，這些蠻子沖入漢地?zé)龤锫?，更是猶如入無人之地！
在那段時間，每年秋后，都將之當(dāng)成一個節(jié)日來過！
就像是北方草原的“打草谷”一樣，將這附近的漢人當(dāng)成牛馬，將他們辛苦創(chuàng)造出來的財富，當(dāng)成草原上的牧草，一茬接一茬的收割。
一本縣志，半本血淚史！
或許，這些連文字都沒有發(fā)明的野蠻人永遠(yuǎn)都想不通，為什么會有人將這些東西記載下來？
在它們自己的歌曲和傳說當(dāng)中，不是只有英雄和勝利才值得被傳頌？
之前，每讀到此，蕭寒總是逃避般的將之翻過，因為他實在是沒有勇氣，將那一樁樁，一件件寫滿屈辱和悲憤的記錄讀完！
現(xiàn)在，正好拿這些東西給這位悲秋傷懷的大少爺看看！
讓他看看那些在刀槍面前，瑟瑟發(fā)抖的“無辜”牧人，在沒有刀槍夾頸的時候，又是一副什么模樣！
“別急著說話，先看看這些再說！”將這些縣志，府志通通丟在李神通的跟前，蕭寒索性也不坐了，而是轉(zhuǎn)身收拾起帳內(nèi)散亂的行文。
“看？看這些？”
盤坐在地的李神通不明所以，先看了看蕭寒背影，這才疑惑的撿起地上的縣志，翻看起來。
不過，也只是翻看了沒幾頁，他臉上的慘白色就不見了，反而換上了一副有些病態(tài)的潮紅。
緊跟著，就見他眼睛越睜越大，呼吸越來越急促，手中翻書的速度飛快，最后幾乎是趴在地上，野狗護(hù)食一般翻看著那些散亂的縣志，府志！
“該死，該死！該死?。?！”
過了不知多久，看完最后一本府志的李神通伏在了氈毯上，雙目通紅，狠狠一拳就砸了下去！
雖說這地上鋪的氈毯很厚，但李神通這一拳的力量實在太大，拳面竟是被隔著氈毯的石子，咯破了一個口子，頓時鮮血順著指頭縫往外直流。
不過，此刻的李神通卻仿若未覺，他只憤怒的盯著散落一地的書籍，整個人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貍貓！
蕭寒毫不懷疑，如果這時候帶進(jìn)一個土谷渾人，這小子立刻就會彈起來跟他拼命。
“想開了？”聽到聲音，蕭寒回過身，走到李神通的身邊，在他肩膀上輕拍了拍，然后意味深長的嘆道：“往日的因，今日的果！就算他們這些年，已經(jīng)不再侵犯我大唐邊關(guān)了，但他們是因為改了性子，所以才不來了么？”
“改了性子？”李神通這時只感覺滿心憤懣，幾乎都要從胸腔里溢出來了，原本那一點(diǎn)憐憫和不忍，這時早就被他拋到爪哇國外了！
“他們不是改了性子了，是被打怕了！”咬著牙，李神通嘶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