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那不甘的吼聲,隨著刮起的海風,傳入了漸漸遠去的張亮等人耳中。
原本因為打了勝仗,而變得志得意滿的張亮聽到喊聲,臉色頓時一僵,隨即詫異的回頭看向舵手,雖然什么話都沒說,但瞎子也能看出他的意思。
“熊?熊州?”
而舵手見張亮直直的朝著自己看,頓時也慌了神!忙不迭的讓副手將地圖找來,打開!
然后幾顆腦袋湊過去仔細一研究,最后一致得出結(jié)論:
那個人喊的沒錯,自己好像,真的打過界了……
“將軍?那還真是百濟的熊州,咱打錯了,這……咋辦?”片刻之后,大胡子武將滿臉懊惱,小心的看向張亮問道。
張亮此刻臉色也是難看的緊。
如今這時代出兵,都講究個師出有名!
他打高句麗,那是因為高句麗先惹的他,再說了,那些棒子還縱兵上岸劫掠!
有這大義在身,他哪怕將高句麗攪個天翻地覆,起碼也站得住理!
可百濟,百濟沒惹他們啊?非但沒惹,這百濟當初還是第一批,向著大唐遞交國書,請求依附的藩屬國。
如今,自己糊里糊涂將自己國家的小弟給打了,這筆賬,怕是不好算了!
就這樣,思來想去,張亮終于把臉一沉,眼睛一瞪:“呸!什么熊州狗州的?休聽他們鼓噪!這定然是那些奸滑小人故意誤導(dǎo)我等,不用理會!”
“???”大胡子武將聽到這話,整個人都驚呆了!
地圖明明都糊臉上了,現(xiàn)在大將軍卻說這是假的?這也太能睜著眼,說瞎話了。
而張亮見大胡子呆愣愣的模樣,卻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啊什么啊?就這樣,告訴其他船,這里就是高句麗的盡頭,咱們打完了!班師,回朝!”
班師?回朝?
聽到終于可以回去,船上的眾人頓時歡呼雀躍起來!
他們這次出來,已經(jīng)好幾天了!雖說一直順順利利,搶來……咳咳,是繳獲的東西也堆得滿滿當當。
但聽到能回家,誰不興奮?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管剛剛過界不過界,熊州不熊州的鳥事?
再說了,就算打錯了,又能怎么樣?真理,如今可是在他們的手上。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正當張亮大船滿載而歸,向著登州方向駛?cè)ブ畷r。
登州城外,一騎快馬,也正沿著官道疾馳而來!
這馬,是上好的驛馬!
鋒棱瘦骨成,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
這種最上等的驛馬,都是遇到最急戰(zhàn)報時,方可動用!哪怕做不到夜行八百,日行一千,卻也差不了多少。
而馬上的那位騎士,雖然遠遠望去,滿面皆是疲憊之色,就連背后的紅翎,也被疾風吹的脫落大半,但他一雙手,卻仍舊死死的抓住韁繩,血紅的眼睛,直盯前方!
登州城外,這里有一座小小的官道驛站。
負責這處館驛的,是一位有些上了年紀的瘦老頭。
由于登州幾乎處在整個大唐的最東邊,并不屬于中轉(zhuǎn)要道,平日里,也沒甚大事需要傳遞。
所以這處驛館的規(guī)模很小,只有兩間茅草屋,一處小馬廄罷了。
平日里,這兒也就這瘦老頭一個人在這養(yǎng)養(yǎng)馬,掃掃地,最多,將馬牽出去溜一圈罷了,日子過得極為清閑。
如果,這樣的日子再多過幾年,那瘦老頭就可以光榮“退休”。
而要在退休之前,能讓自己的兒子接守此處,那卻是再好不過了。
身為一名干了一輩子的普通驛使,瘦老頭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愿望,更不敢奢求兒子出人頭地,也能做了那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在他單純的世界里,只要兒子也能當驛使,也能從此不愁一口吃食,那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不信?
那就看看城里城外那些百姓居民,那些士紳老爺們!
一場大難下來,餓死的餓死,流離的流離!
哪有他呆在這小小驛站里,吃著朝廷撥下來的糧食,那些朝廷發(fā)下來的俸祿,偶爾還能貪墨點喂馬的草料錢,豆料錢舒坦?
正這般想著,拿著掃把的瘦老頭突然間聽到遠處似乎有馬蹄聲傳來。
于是,他拄著掃把,睜大有些昏黃的眼睛,努力向著聲音的地方看去。
在哪兒,正有一匹快馬踏著滾滾煙塵,如同黃龍般,向著自己這兒疾馳而來!
“咦?這是?紅翎信使?”
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直到看清那馬上之人背后插的紅翎,瘦老頭才猛然驚覺:這竟然是朝廷的八百里加急!
記憶中,上一次看到紅翎信使,還是大隋朝時候吧?
可這登州這里,最近不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抓魚賑災(zāi)么?又有什么大事,能夠勞動紅翎信使前往報信的呢?
想到這,瘦老頭連忙邁開步子,快速向著官道走去。
驛站東北方向,軍營當中。
蕭寒今日不知怎么,這右眼皮從早晨開始,就一直在那跳個不停,且頻率還有越來也快之嫌。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我這是右眼……啊呸!迷信!”
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右眼皮,蕭寒惡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隨后,他剛要再尋個地方,補上一覺,卻聽軍營外,靈氣響起一陣鸚鵡學(xué)舌般的動靜:“侯爺,迷信!侯爺,迷信!”
“迷信?你丫的才迷信!你全家都迷信!”
本來就因為右眼皮狂跳,而變得心情糟糕的蕭寒聽到喊聲,頓時更沒什么好脾氣了。
他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剛要扭頭不去搭理。.
不遠處,一個老頭卻扶著一個年輕的驛使,經(jīng)由沿途官兵的指點,跌跌撞撞的向著這兒沖了過來。
“侯爺,秘信!長安來的秘信!”
隨著兩個人越來越近,這下子,傳過來的喊聲更加清晰!
等蕭寒聽清楚他們喊的是秘信,而非迷信之后,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也難怪,這兒可是軍營!
除去可任意時間,任意地點,通行任意城池,村落,衙門,軍營的紅翎信使,旁人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拱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