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位面。
“這天幕……真懂朕??!”
贏政看著畫面中的自已,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那笑容里藏著吞吐天下的氣概。
“李斯?!?/p>
“臣在?!?/p>
“若是真有蟊賊偷了朕的地圖,你覺得朕該殺他嗎?”
李斯把頭埋得更低,聲音恭謹:“陛下若殺,是彰顯法度之森嚴;陛下若不殺,是展示天威之浩蕩?!?/p>
“不。”
贏政站起身,他走到大殿門口,負手望著那連綿不絕的咸陽宮闕,
“朕不殺他。”
“殺了他,不過是死了一個賊;留著他,朕便擁有了一個絕佳的觀眾。”
“朕要讓他拿著那地圖,在那所謂的安全之地瑟瑟發(fā)抖,看著朕大秦的鐵騎,是如何一步步踏碎他的幻想?!?/p>
“朕要讓他親眼目睹,這地圖上的每一個關隘,每一座城池,最后都插上朕的黑旗?!?/p>
“那種看著命運逼近卻無力回天的絕望,比殺了他,更讓朕身心愉悅?!?/p>
或許,這就是天幕上這個后世王朝的自信。
這,也就是那個大明學生扔出《小學物理》時的心態(tài)。
你拿去吧。
拿回去好好研究,好好造。
當你造出來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大明的鐵甲艦已經(jīng)停在你家門口了;大明的商品已經(jīng)傾銷到你的市場了;大明的文化已經(jīng)同化了你的子孫了。
你拿著那本書,就像拿著秦皇蓋章的竹簡。
除了證明帝國的強大,除了給自已挖個坑跳進去,毫無用處。
洪武位面。
朱元璋看著那天幕,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像是要把胸中的郁結都吐出來。
“咱老了……”
“咱當年打天下,那是提著腦袋,步步為營,生怕走錯一步,那叫一個謹小慎微?!?/p>
“可這后世的子孫……”
“他們是在玩??!把這天下大勢,當成掌心里的玩物,隨意揉捏!”
老朱心里有點酸,又有點驕傲。
酸的是自已這輩子沒過上那種視萬國如草芥的日子;傲的是,那終究是他朱家的種,是他大明的天下。
“標兒。”
“兒臣在?!?/p>
“記下來。以后若是抓到偷東西的探子,只要不是刺殺,就別殺了。”
“咱也學學那嬴政,學學那后世。給他們蓋個章,讓他們滾!”
“咱倒要看看,這幫跳梁小丑,拿著咱賞的東西,能翻出什么浪花來!”
朱標苦笑。
父皇哎,您這是只學了個皮毛啊。
人家敢這么干,是因為人家手里有真家伙,那是實力的碾壓。
咱們現(xiàn)在……
不過,看著老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朱標還是很孝順地沒有拆臺:“兒臣遵旨?!?/p>
到此,天幕的畫面再次流轉。
從秦皇的威壓中抽離,重新回到了那個充滿爭議的畫面——大明學生扔書。
雖然大明的皇帝們看得很爽,雖然那種“帝國不在乎”的逼格拉滿了。
但天幕并沒有一味地吹捧,而是拋出了一個更為深刻的議題。
【這一幕,在后世引發(fā)了巨大的爭議。】
【有人說,這是大國自信?!?/p>
【也有人說,這是亡國之兆。】
【因為在數(shù)百年后的那個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曾流傳著一句被奉為圭臬的名言,出自一部科幻巨著:】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p>
這句話一出,所有時空的聰明人都沉默了。
唐太宗李世民眉頭緊鎖,手中的茶盞懸在半空。
“傲慢……”
“是啊,如果不把對手當回事,任由其發(fā)展,萬一哪天對方真的造出了神器,反噬大明呢?”
“那個英格蘭使節(jié),如果拿著那本書,回去真的開啟了工業(yè)革命,大明豈不是養(yǎng)虎為患?”
這確實是個問題。歷史上有太多陰溝里翻船的例子。
楚霸王放過了劉邦,曹孟德輕視了孫劉聯(lián)軍,苻堅低估了東晉。
大明這種“不在乎”,到底是真的自信,還是致命的傲慢?
這也太托大了吧?核心技術說給就給?】
【樓上的,那只是小學物理,基礎科學!又不是核彈圖紙!】
【基礎也不行?。∪f一他們學會了舉一反三呢?】
【就是就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木圣這也太飄了!】
就在爭論不休時,天幕給出了解答。
畫面切換到了木圣寺。
那是一年深秋,古剎幽深,落葉滿階。
百歲有余的木正居坐在輪椅上,膝蓋上蓋著厚厚的狐裘。
在他面前,坐著那個時代最杰出的一群弟子。
其中最年輕的弟子,看著手中那本廉價印刷的《格物入門》,終究還是沒忍住。
“師公……”弟子聲音顫抖,叩首問道,“咱們把格物致知的道理印在書上,賣得那么便宜,連夷人都隨便買,這……這會不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
“萬一那西夷學了去,反過來造出了利炮堅船,大明豈不是……”
風吹過,幾片枯黃的銀杏葉落在木正居的膝頭。
老人緩緩睜開眼,渾濁中透著看盡六朝興衰的淡漠。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如枯枝般的手指,捏起膝頭的一片落葉,在指尖輕輕轉動。
“子貢啊。你且看這樹。”
“它把葉子落了,把果子掉了,被地上的蟲蟻吃了,被路過的野獸銜走了。你說,這樹虧了嗎?”
弟子一愣:“這……自然是虧了?!?/p>
“呵……”木正居輕笑一聲,“那是你只看到了葉子?!?/p>
“蟲蟻吃了葉子,死在樹下,化作春泥滋養(yǎng)了根;野獸銜走了果子,跑到千里之外拉了屎,那屎里裹著種子,讓這樹的子孫長滿天下。”
老人將手中的落葉輕輕一吹,葉子飄飄蕩蕩,落入塵泥。
“格物致知,便是這天地的‘道’。道,是鎖不住的。”
說到此,木正居望向在座眾人:“換言之,你們把手伸出來,能遮住太陽嗎?”
眾弟子搖頭:“不能。”
“那你能把太陽的光,只留給自已,不給別人嗎?”
弟子們還是搖頭:“不能?!?/p>
木正居笑了。
“格物致知,就是這太陽?!?/p>
“它是客觀存在的規(guī)律,是天地的道理。
“我不寫出來,別人遲早也會悟出來。與其讓他們在黑暗里摸索,搞出什么旁門左道來惡心咱們,不如……”
木正居身體微微前傾,那一瞬間,百歲老人的龍鐘之態(tài)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睥睨蒼生的恐怖壓迫感。
“不如,老夫親自給他們修一條路?!?/p>
“一條……只能通往大明的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