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的呼吸驟然停滯。
她幾乎能聽到血液沖上耳膜的聲音,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劃出一道白痕。
“陸凜,”過了好大一會兒,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一開口卻連聲音都低啞得厲害,“你先出去。”
陸凜沒動。
他站在原地,金發(fā)下的眼眸盯在宋青州身上,“他什么人你不知道?誰知道他安的什么心?!?/p>
宋青州對他的敵意恍若未覺,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只看著明嫣。
“出去?!泵麈逃种貜?fù)了一句,視線仍牢牢鎖著宋青州,嗓音是不容置疑的決絕。
陸凜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額角青筋隱現(xiàn)。
他死死瞪了宋青州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最終,猛地轉(zhuǎn)身。
“砰!”
辦公室的門被他摔得震天響,玻璃都在嗡鳴。
巨大的聲響讓明嫣的睫毛顫了顫,但她沒回頭,目光還是落在宋青州身上。
室內(nèi)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凝滯,落針可聞。
“宋先生,”明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指甲卻已深深掐進(jìn)掌心,“你說關(guān)于傅修沉的事,是什么?你是有他的消息嗎?”
宋青州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她因急切而微微泛紅的臉頰,走到會客沙發(fā)前,慢條斯理地坐下,雙腿交疊。
“明律師開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有傅總的消息……”
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地挑了挑眉,“若是哪天傅總托夢,宋某一定第一時間告知明律師。”
明嫣呼吸都窒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現(xiàn)如今的一舉一動都很可笑。
可她控制不了。
她始終不相信傅修沉已經(jīng)不在了。
仿佛只有這點(diǎn)兒妄念才是她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所以,宋先生來找我是有什么事?”:
“其實(shí)……”宋青州的指尖在膝蓋上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傅總出事前,和我有過幾次接觸……”
明嫣屏住呼吸,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身上。
“傅總能力卓絕,手段……也非同一般。”宋青州語氣平淡,“這樣的人,身邊虎狼環(huán)伺,明律師認(rèn)為,誰最不希望他活著?”
明嫣用力抿住唇,沒說話。
宋青州倒是也沒在意,繼續(xù)道,“躍華生物是一塊巨大的蛋糕?!?/p>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敲在明嫣心上,“只要傅修沉在,就沒人敢動??伤羰浅鍪?,最大的受益者是誰,想必明律師心里有數(shù)。”
明嫣喉嚨干得發(fā)疼:“宋先生到底想說什么?”
宋青州微微向前傾身,目光銳利如刀:“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p>
“交易?”明嫣抬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譏誚,“躍華生物現(xiàn)在由傅承平掌管,宋先生想談交易,似乎找錯了人。”
“明律師不會不知道,傅總的死跟他那位好二叔脫不了關(guān)系吧?”
空氣凝滯。
明嫣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根繃緊的弦。
窗外天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幾秒的死寂。
她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未達(dá)眼底,帶著慘淡的嘲弄:“宋先生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
宋青州不置可否:“自然?!?/p>
明嫣深吸一口氣,壓住胸腔里翻涌的酸澀和尖銳的疼痛。
她繞過辦公桌,一步步走到宋青州面前,隔著一張茶幾的距離,停下。
她的目光銳利,直直看向宋青州:“宋先生看來是找錯人了,我這邊還有事要處理,就不留宋先生了?!?/p>
一句話下了逐客令。
宋青州靜靜地看著她,辦公室里只剩下兩人交錯的呼吸聲。
許久,他幾不可察地微微頷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無褶皺的西裝下擺。
“明律師的話,我記住了。”他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告辭?!?/p>
門被輕輕帶上。
辦公室里徹底安靜下來。
明嫣還站在原地,身體里那股強(qiáng)撐著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空,腿一軟,踉蹌著扶住沙發(fā)靠背才站穩(wěn)。
她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fā)抖的手指,心臟像是破了一個大洞,冷風(fēng)呼呼地往里灌。
她以為宋青州會給她半點(diǎn)兒希望……
可如今卻連這半點(diǎn)兒希望都沒了。
她慢慢蜷縮進(jìn)沙發(fā)里,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埋了進(jìn)去。
肩膀微微聳動,卻沒有聲音。
……
宋青州推開辦公室門,腳步在門檻處微不可察地一頓。
陸凜就靠在門對面的墻上,一條長腿曲著,鞋跟抵著墻面。
他指間夾著煙,沒點(diǎn),只是捏在指節(jié)間反復(fù)捻著,金發(fā)下的眼神又冷又戾,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釘在宋青州身上。
“談完了?”陸凜開口,嗓音低啞。
宋青州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抬手理了理袖口,動作不疾不徐:“陸少有事?”
陸凜站直身體,他比宋青州略高幾分,逼近時帶著一股迫人的壓力。
“我不管你從前你跟我哥是怎么斗得你死我活……”
他盯著宋青州,下頜線繃得死緊,“但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他拇指朝身后虛掩的門指了指,里面隱約能看見沙發(fā)上蜷縮的身影。
“我警告你宋青州,離她遠(yuǎn)點(diǎn)?!?/p>
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硝煙。
宋青州臉上那點(diǎn)慣常的溫和假面慢慢褪去,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譏誚:“你以什么身份說這種話?”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個桀驁陰戾,一個深沉難測。
陸凜喉結(jié)滾動,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嗤:“你管老子什么身份?”
他往前又逼近半步,幾乎要撞上宋青州的肩膀,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不容置疑的狠絕:“只要我陸凜在一天,你就別想再動她一根頭發(fā)。聽明白了?”
宋青州靜靜看著他,幾秒后,忽然極輕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達(dá)眼底:“陸少,話別說太滿。”
“是嗎?”陸凜扯了扯嘴角,眼神陡戾,“那你試試?!?/p>
說完,他不再看宋青州,猛地轉(zhuǎn)身,肩膀重重撞開門,走進(jìn)了辦公室。
門“砰”一聲在他身后甩上,震得墻壁嗡鳴。
宋青州抬手,指尖無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走廊頂燈冰冷的光。
陸凜這人混不吝慣了,可今天的失控……有些反常。
不像是對待兄長遺孀該有的態(tài)度。
倒像是……
宋青州微微瞇起眼,眸色沉了下去。
而就在這時,手機(jī)突然震動起來。
他掃了一眼來電顯示,眼神驟然一凝,迅速接起。
“說?!?/p>
電話那頭傳來壓低的聲音,語速很快。
宋青州安靜地聽著,面色越來越沉。
“知道了?!?/p>
他掛斷電話,抬眸掃了一眼身邊的助理沉聲吩咐,“去醫(yī)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