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霍寒山終于可以出院了。
他換下了藍(lán)白條紋的病號服,穿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休閑裝,襯得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
但眉宇間那股冷峻的氣息已然回歸,只是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晦暗。
秦婉一早就來了,忙前忙后,幫著收拾零散的物品。
“寒山,手續(xù)我都去辦好了,你坐著休息就好,千萬別牽動了傷口?!彼龑⒆詈笠患词闷肥者M(jìn)包里,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瞟向坐在沙發(fā)上面色不虞的王梅。
王梅今天穿了一件暗紫色的緊身毛衣,外面罩著羊絨披肩,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只是眉眼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愁緒和一絲隱隱的憤懣。
她看著兒子瘦削的臉頰,心疼得不行,又瞥見秦婉那副殷勤備至的模樣,再對比某個連面都沒露的人,心里的天平更是傾斜得厲害。
“是啊寒山,聽婉兒的,你傷的是胸口,可不是小事,得好好養(yǎng)著。”王梅嘆了口氣,走到霍寒山身邊坐下,欲言又止。
霍寒山?jīng)]什么表情地“嗯”了一聲,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病房里一時有些安靜。
秦婉眼眸微轉(zhuǎn),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輕輕“啊”了一聲,狀似無意地對著王梅開口道:“阿姨,您看今天的財經(jīng)新聞了嗎?好像……挺熱鬧的?!?/p>
王梅對這些向來不感興趣,擺了擺手,“什么新聞不新聞的,我哪有心思看那個。”
秦婉抿了抿唇,聲音壓低了些,“就是……關(guān)于傅修沉和明嫣的……新聞上說傅修沉昨晚在蘇富比拍賣行,拍下了一枚粉鉆戒指,據(jù)說是送給明嫣的訂婚禮物,成交價好像……八個億。”
“八個億?!”王梅猛地拔高了聲音,眼睛瞬間瞪圓了,“買個戒指?!八個億?!”
她像是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這……這明嫣她……她怎么敢要的呀?!這不是亂花錢嗎?!傅家再有錢也不能這么燒??!”
秦婉連忙上前輕輕拍撫王梅的后背,柔聲勸道:“阿姨,您別激動,可能……可能是明嫣要的吧?畢竟他們馬上就要訂婚了……”
她這話看似在勸,實(shí)則更是往王梅心頭的火苗上澆了一瓢油。
王梅的眉頭越皺越緊,當(dāng)即一把抓住霍寒山的手臂,“寒山!你聽見沒有?!八個億!買個戒指!我的老天爺啊!這明嫣……我以前真是看錯她了……怎么這么虛榮?。⌒姨澞愀至?!這要是真進(jìn)了我們霍家的門,我們霍家這點(diǎn)家底,夠她買幾個戒指的?!”
霍寒山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搭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攥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下頜線繃得緊緊的,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眼底陰鷙得嚇人。
“媽,”他開口,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壓抑的怒火,“別說了。”
“我為什么不能說?!”王梅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注意到兒子異常難看的臉色。
“照我說,還是婉兒好!懂事,體貼,知道心疼人!你看看你這幾天住院,都是婉兒忙里忙外地照顧著,多踏實(shí)一孩子!哪像那個愛慕虛榮的明嫣,除了會勾著男人給她花錢,還會什么?!”
“她不是那樣的人!”
霍寒山猛地低吼出聲,胸口因激動而傳來一陣悶痛,讓他忍不住蹙緊了眉頭,臉色又白了幾分。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愛慕虛榮,唯獨(dú)明嫣不會!
她連自己隨手送的一張電影票根都小心翼翼地當(dāng)寶貝收藏起來……
哪怕那只是些不值錢的東西……
想到這里,一股又酸又澀的熱流猛地沖上鼻腔和眼眶,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視線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死死咬著牙關(guān),才勉強(qiáng)將那陣洶涌的淚意逼退回去,但眼眶卻不受控制地泛起了駭人的紅。
王梅被他這副模樣嚇到了,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寒山!你怎么就這么死心眼呢?!她都要跟別人訂婚了……”
“訂婚又如何!”
霍寒山像是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動作太大牽扯到胸口的傷,一陣劇痛襲來,他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額角瞬間沁出細(xì)密的冷汗。
他忍著劇痛,站直身體,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里碾磨出來,“結(jié)婚都能離!”
說完,他不再看王梅瞬間愕然煞白的臉,猛地轉(zhuǎn)身,大步朝著病房外走去。
……
而與此同時,嫣然律所。
明嫣今天穿了一身干練的白色西裝套裙,襯得她膚白勝雪,腰細(xì)腿長。
“老板早!”前臺小妹笑容燦爛地打招呼,目光卻像裝了雷達(dá),精準(zhǔn)地掃過明嫣纖細(xì)的手指。
空無一物。
陸奉歸正好抱著一疊文件從工位起身,見狀也湊了過來,擠眉弄眼,語氣里是按捺不住的八卦:“老大,早啊!我們昨天看到新聞了!”
前臺小妹點(diǎn)頭如啄米,“傅總也太浪漫了吧!蘇富比拍賣行!八個億的粉鉆!我的天吶!”
她雙手捧心,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八個億??!那得是多少個零??!我們這種凡人簡直無法想象!新聞上說那粉鉆有鴿子蛋那么大,純凈度還是頂級的,是不是真的呀?”
陸奉歸趕緊接腔,搓著手,一臉諂媚:“就是就是!老大,您就行行好,讓我們開開眼唄?”
明嫣的表情古怪——八個億……
她現(xiàn)在聽到這三個字就腿軟腰酸。
連帶著昨晚某些不可描述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
“胡說八道什么!”明嫣強(qiáng)裝鎮(zhèn)定,板起臉,“哪有八個億的戒指?新聞都是捕風(fēng)捉影,瞎寫的!趕緊干活去!”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想逃回自己的辦公室。
然而,就在她轉(zhuǎn)身的剎那,律所的玻璃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門上的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
一道高大卻略顯消瘦的身影,逆著光站在門口。
室內(nèi)輕松調(diào)侃的氣氛瞬間凝滯。
陸奉歸臉上的笑容僵住,下意識地收斂了神色。
明嫣的腳步也頓在原地,看著門口那個不速之客,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是霍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