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趕緊逃,趕緊逃啊,咱留得青山在,有的是柴燒……”,老道語氣滿是急色,不停相勸著,一看就是位好師父。
天穹之中。
李十五手持一柄花旦刀,依舊在竭力廝殺著,那一團團火焰詭異的過分,不僅濁燒著他的肉身,更是連他的神魂,記憶,各種修為感悟,仿佛都一并燃燒了起來。
他怒聲道:“人活在世,豈能只為一已而棄蒼生于不顧!”
李十五身上,那種‘善意’和著‘忠義’,宛若潮汐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愈演愈烈,生生不息。
這一刻的他,仿佛真成了那只為護眾生周全,置生死于不顧的心善大義之輩。
“花旦刀,戲中刀,斬妖除魔,護佑眾生!”
他再度揮刀,刀光如戲,時而婉轉(zhuǎn)如唱腔,時而凌厲如驚雷,卻是根本劈不開那火焰,反而被越來越多的被附著在身上。
“這不對,這根本不對啊,這徒兒怎么突然間又善心大作了?”,老道抱著腦袋猛搖,渾濁眸中滿是困惑之色。
忽然,他瞪眼道:“徒……徒兒,莫非你又在演戲?只是,你怎么知道演給誰看?”
此刻。
李十五渾身焦黑,那種灼燒之感,仿佛要將他由內(nèi)而外同時燃燒殆盡,且他已經(jīng)被上萬團詭異火焰重重圍困,再難以逃脫。
只見他神色堅毅如鐵,將手中刀鋒掄圓,猛喝道:“今日我李十五,寧愿死,也不……”
“逃?”
忽然,李十五愣在空中,望著身前那一團團火焰,感受著身上那種‘善’和‘忠義’,仿佛腦子宕機一般。
他是誰?他在哪兒?他在干什么?
“我的善丹……沒了?”
李十五怔怔一聲,他放在舌下用以壓箱底的最后兩枚善丹,就這么被他莫名其妙給吞了,一并吞下的還有數(shù)枚義丹。
偏偏這時,他身上那道血色狗影,鮮活的仿佛呼之欲出一般,兩者重合之下,根本已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狗!
“哧?!?/p>
一聲過后。
李十五竟是雙手持花旦刀,將自已腹部徹底洞穿,帶起滴滴鮮血于空中墜落,不過眨眼間就被那些火焰給焚了個干凈。
明明他眼中滿是駭然,明明他想轉(zhuǎn)身就逃,偏偏口中依舊凜然道:“李某可以死,但絕不能死于你等異族之手!”
“呵,只可惜啊,終是力不足矣!”
只見他朝著身下城中吼道:“逃,你們逃啊,哪怕命隕被焚,李某也會死在你們之前……”
至于老道,徹底無言以對了,就這么呆呆望著天,他心心念念的種仙觀,到底何時才有著落啊。
只是下一瞬。
詭異火焰,下方城池,那一位位仿佛蠟燭燃燒的百姓,盡皆退去。
“呼……呼……”
寒風凜冽,白雪簌簌。
李十五就這么站在洞窟面前,身前自是那位不知名中年,對方眸中滿是贊賞之意,似對李十五所作所為極為滿意。
“哎,人之復雜,莫過于此啊!”
“一個大吼著為濁獄之民求糧的人,又怎會是一個不忠不義不孝之徒,你之偽裝,差點將我也騙了過去?!?/p>
中年嘆了一聲,接著目光灼灼道:“小子,這場人之考驗,算是到此為止了。”
“你比世間太多太多的人,更配稱之為‘人’!”
“因為你,是真的善!”
李十五神色一僵,腦海中關(guān)于中年的記憶已然想起,只是他身上依舊有被灼燒過的痕跡,甚至神魂都是一陣刺痛,顯然之前那莫名其妙一戰(zhàn)是真實的。
也正是因為真實,才能引動背刺狗本源反噬,自已背刺自已。
“前輩,我不是人!”,李十五道。
“你是!”,中年搖頭。
“我真不是人!”
“你真是人!”
中年輕撫黑須,抬手示意其閉嘴,口上道:“知難守,卻偏要守;知必死,卻偏不退。”
“這,便是‘人’最珍貴的模樣啊,你不止是人,還是個好人?!?/p>
李十五頗為無言以對,他都說自已不是人了,這前輩卻堅稱他是個人,這便是怪不得他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
拱手道:“前輩,那鏡子中的火焰,似乎是一種生靈啊,其究竟是什么玩意兒?”
聞聲,中年神色不由凝重起來。
開口道:“世間有山,自成日月星辰,巍峨難以言喻,占據(jù)山的種族,觀音和繪以及紙人,想必你已經(jīng)見識過了?!?/p>
“而剛剛你見到的那種火焰,其實是另一種占據(jù)山的種族!”
李十五皺眉:“前輩,他們的軀體就是一團團火?”
中年搖頭:“非也,他們同樣為血肉之軀,至于你見到的一團團火焰,只是他們顯化出的力量形態(tài),或者說……是他們戰(zhàn)斗與震懾外敵時所展露的‘真形’之一。”
“還有便是,鏡中那些火焰,只是我等根據(jù)那種種族神韻,所布置出來的而已,并不是真的他們?!?/p>
李十五似懂非懂道:“既然如此,這一族稱之為什么?”
中年目光瞬間一凝,緩聲道:“他們名為……燈族?。。 ?/p>
風勢愈猛,雪勢愈急,風聲嗚咽不?;厥幵谔斓刂g,仿佛永不停止一般。
“燈族!”,中年又是念叨一句,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種沉重而古老韻味。
他目光望向遠山,仿佛看穿風雪,神色說不出的深沉,“這燈族與繪族相比,邪門有過之而無不及啊,只能說世間瑰麗難言,任何都能孕育?!?/p>
“只是人想不到,根本沒有‘不存在’一說?!?/p>
中年說罷,便是收回目光。
望著李十五道:“你如何假死脫生,又如何施展紙人羿天術(shù)的,我等并不關(guān)心,你只要證明自已是個人,就足夠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放在任何時候,都不過時?!?/p>
李十五急忙道:“前輩,濁獄如今百姓缺糧……”
話未講完,就見中年身影消失不見,再不見蹤影。
“我李十五,寧自已死,也要為濁獄之民求一條活路!”
李十五小心翼翼抬頭望天,又鄭重其色道:“只要李某活一天,濁獄百姓希望就不會斷……”
風雪之中。
李十五足足表‘決心’表了一天一夜,口中漂亮話說盡,以彰顯自已為人之善,接著才是猛地回頭,一頭鉆進洞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