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原因……當然是不想平白無故地得罪人!
眾所周知,長天市公安局長秦邦,那是高干子弟,長天市的領導都得給幾分面子,他們這些縣級干部,還真是有些惹不起。
于是,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會議室里的沉默足足保持了半分多鐘,才被一個聲音打破。
“應該是犯罪嫌疑人醉駕逃逸被堵后,面對群眾所顯露出的囂張態(tài)度,激起了公憤,所以在視頻被上傳到網(wǎng)上后,引起了巨大的負面輿論!”
眼見梁書記眉頭越皺越緊,神色越來越嚴肅,市委辦主任欒平覺得讓誰冷場也不能讓書記冷場,于是決定第一個發(fā)言。
當然,他的回答還是有所保留的,并未說出那句網(wǎng)上盛傳的‘我爸是XX’的經(jīng)典句式。
看著書記投來的帶有贊許意味的目光,欒平心中不禁一喜,知道自已這步棋走對了。
沒錯,在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的情況下,他的發(fā)言雖不完美,但足以讓書記看到,他為書記解憂的誠心。
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高樹起輕咳一聲,開口說道:“欒平同志說的沒錯,我也認為,是犯罪嫌疑人在現(xiàn)場說出的那句狂妄言語,點燃了民眾的憤怒情緒,導致輿論不斷發(fā)酵,難以平息?!?/p>
他肯定也是一心想要向書記靠攏的,所以不能讓欒平一個人專美于前。雖然他是第二個發(fā)言,但發(fā)言的內(nèi)容又更進了一步,而且通過與欒平的聯(lián)動,立刻就把場子暖起來了。
市長賀建新面無表情地掃了這兩人一眼,相信不但他看得出來,在座其他人也能看得出來,欒平和高樹起那種十分明顯的、支持和站隊新市委書記的意向。
對他來說,這肯定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共十一名常委,三票看似不多,但是不要忘了,副書記華良平和人武部長車文魁,也都是不穩(wěn)定因素。
如果這些人都被梁惟石收編整合,那他在常委會的票數(shù)優(yōu)勢,就沒有那么明顯了。
宣傳部長姚德鈞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了觀望。
畢竟他表面還是屬于賀建新一系,這個時候站出來開口表態(tài),很不合適。
其他常委,還有人大主任和政協(xié)主席,也都選擇了暫時觀望,因為他們還無法對梁書記的意圖,做出明確的判斷。
梁惟石又等了幾秒鐘,見后續(xù)無人發(fā)言,遂以淡然的語氣說道:“我相信,大家的心里其實都有答案。之所以不回答,或者不方便說得太直接,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大家心存顧慮,不想做所謂的惡人!”
各個參會人員,包括人大主任郭義明,政協(xié)主席潘永璋,檢察長孔保中等人,心中不禁大感尷尬。
因為市委書記完全說中了他們的心思。
“但是,這個問題無法回避,也無須回避!”
“群眾反響如此巨大,輿情如此嚴重,根源就在于犯罪嫌疑人秦名杰毫不掩飾地將其公安局長的父親,當作了可以凌駕于法律之上,可以恣意踐踏公平與正義的萬能護符,并在大庭廣眾之下,肆無忌憚地叫囂!”
“他的這句叫囂,不僅是對法律和道德底線的蔑視,也是對恒陽市司法機關的挑釁,更是對普通人民群眾的羞辱!”
“正因如此,我才會在第一時間給予公安機關批示,要求其從嚴處理,以儆效尤!”
聽著市委書記看似平緩實則蘊藏著異常憤怒的聲音,在場之人無不心中一震。
梁書記,是真敢說?。?/p>
沒錯,這個‘惡人’他們不敢做,但是人家梁書記根本不在乎!直接就點明了秦名杰的父親是公安局長這層身份,并且給予了毫不客氣的痛斥。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
呃,實際上,也和指名道姓沒太大的差別。
總而言之,這就相當于在公開場合直接向秦邦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賀建新心說,對對對,姓梁的你就這么干,反正你這邊下手越狠,秦邦那邊就反彈的越厲害,到時候你們結(jié)下深仇大恨,人腦袋打出狗腦袋,然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嗯,最好是你傷,那我撿便宜的機會就來了!
“有太多的前車之鑒證明,人民群眾的尊嚴不容踐踏,人民群眾的呼聲不容忽視。誰想騎在人民群眾的頭上作威作福,那必將被摔得粉身碎骨!”
“民意不可違,民心不可傷!”
“大家要充分認識到,我們市委和政府的公信力,是建立在人民群眾對我們信任的基礎上。”
“而想要獲得人民群眾的信任,就要求我們每一個部門和個人,必須端正思想態(tài)度,恪守‘執(zhí)政為民’和‘為民服務’的初心,時刻把人民群眾的正當訴求,當做頭等大事來辦!”
方永其和其他記錄員筆走龍蛇,飛快地將書記的振聾發(fā)聵之聲轉(zhuǎn)化為一行行文字記錄下來。
會議結(jié)束的時候,已是中午。
梁惟石簡單吃了一口午飯,稍作休息之后,就下樓乘車趕往長天市委。
賀建新站在窗口前,正好可以看見市委一號車緩緩駛出了大院。
他思索了片刻,拿起手機撥出了徐書記的電話號碼。
雖然徐書記叮囑過他,不利于團結(jié)的話不要說,但是,他如實地匯報一下上午的常委擴大會議,總沒什么問題吧?
另一間辦公室里,政法委書記高樹起,與人武部長車文魁,正喝著茶水聊著天。
“梁書記在會上的講話,你怎么看?”車部長低聲問道。
“我覺得,梁書記好像是故意向大家表明,他將矛頭對準了秦邦!”高樹起沉吟了幾秒鐘,說出了自已的判斷。
車文魁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想的。
至于,梁書記為什么這么做?或者說這么做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大致的猜測。
恒陽市委雖然管不到長天市公安局,梁書記也確實沒有追究秦邦的權(quán)力。
但是,梁書記卻可以通過會議講話,向外界表明他本人及所代表的恒陽市班子,對秦邦的批評甚至是斥責的態(tài)度。
而目的就是堅持站在人民群眾的立場,將恒陽市所承受的壓力,完全轉(zhuǎn)移到長天市,準確地說,是逐級轉(zhuǎn)移到秦邦的身上。
車文魁腦中有一個生動的畫面——一群人正圍著兩個人虎視眈眈地轉(zhuǎn)著圈,時刻準備大打出手,而這時,兩人中的一人忽然轉(zhuǎn)身加入了人群,只留下那個代表著秦家的人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