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安的腦子里亂糟糟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側(cè)頭看向了窗外。天空陰沉沉的,仿佛隨時會有一場暴風(fēng)雪。早高峰的馬路上一如既往的擁堵,車輛的喇叭聲行人的說話聲交織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拉開了嶄新的一天。
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壓抑得喘不過氣來,腦仁兒突突的跳個不停,她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去想。
早上到公司又是一堆事,部門里明爭暗斗不停,客戶那邊又打電話來說合同有問題。俞安頂著一沙啞的嗓子同人溝通,重新簽訂合同。
稍晚些時候被老總叫去辦公室,對于她過來后部門業(yè)績很滿意,鼓勵她再接再厲,并有豐厚的獎金作為獎勵。
這是近期以來唯一的好事了,俞安的心里總算是有所安慰,從到這兒上班以來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總算是松懈了下來。
連續(xù)輸了幾天液之后俞安的感冒慢慢的好了起來,精神才剛好點兒她就出了差,去了一趟G市。本預(yù)計去三天的,但臨時出了點兒事,又多呆了兩天。
她從G市帶了特產(chǎn),給趙秘書也帶了一份?;氐郊抑薪o她打電話卻沒有人接,估計是在忙。
趙秘書晚上十點多才給俞安回了電話,聲音里有氣無力的,說一直在忙,現(xiàn)在才有時間給她回電話。
俞安說給她帶了特產(chǎn),問她什么時候到家她給送下去。
趙秘書這會兒才剛從公司走,說估計要半小時才到。讓俞安不用多跑一趟,她到時候直接上樓來拿,詢問她什么時候睡覺。
俞安手上的工作一時半會兒還處理不完,便說等著她。
趙秘書在半個多小時后才回來,俞安請她在家里坐,給她倒了水,詢問她有沒有吃過東西,又問她:“最近很忙嗎?”
趙秘書已經(jīng)吃過東西了,讓她不用再麻煩,稍稍的猶豫了一下,說道:“有點兒忙,鄭總家里出了點兒事,他最近在公司的時間不多?!?/p>
因為鄭啟言不在公司,而公司許多事兒都還等著他做決定,她忙得焦頭爛額,只恨自已少長了兩條腿。
俞安聽到她的話微微的怔了怔,問道:“怎么了?”
趙秘書嘆了口氣,說道:“鄭宴寧出了事,聽說是從二樓的窗戶摔了下去,人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在ICU住著?!?/p>
俞安嚇了一大跳,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有一個多星期了,消息是瞞著的,公司里沒什么人知道?!?/p>
俞安突然就想起了她生病鄭啟言到她家的那一晚來,那天晚上他抽了很多煙,早上她起來時屋子里還殘留著煙味,那時候估計鄭宴寧就已經(jīng)出了事。那晚他還問起了俞箏來,俞安的心突突的跳個不停,難道鄭宴寧墜樓和徐赟輝有關(guān)?
俞安克制著讓自已鎮(zhèn)定下來,看向了趙秘書,遲疑著問道:“他怎么會從樓上掉下去?”
趙秘書搖搖頭,說道:“不清楚,我也沒敢問。據(jù)說是一群人聚會,至于他是怎么掉下去的沒有人看見。有人發(fā)現(xiàn)時他已經(jīng)掉下樓昏迷不醒了?!彼烙岚膊皇菚y說的人,又低聲說道:“他那群狐朋狗友沒個是好東西,我估計應(yīng)該是碰了不該碰的東西玩high了。當(dāng)時就報了警,但現(xiàn)在也還沒查出什么來。”
已經(jīng)不早了,她沒坐多久就離開。
她走后俞安的心里久久的無法平靜,那么簡單的一墜樓事件,到現(xiàn)在都沒一結(jié)果,就足以說明這事兒不簡單。但從那天晚上鄭啟言過來找她來看,他的心里恐怕已有了定論。
一時間俞安的腦子里亂糟糟的,電腦還開著但她已無心處理工作。她本是想給老許打電話問問的,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挽了她到底還是沒打過去。
第二天早上她就給老許打了電話,他很快便接了起來,聽到俞安問起鄭宴寧的事他就直嘆氣,告訴她人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這段時間里鄭啟言已經(jīng)請了國內(nèi)的好幾位知名專家會診,但得出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老許的聲音聽起來很壓抑,他也很難過。
俞安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沉默了一下后問道:“鄭總……他還好嗎?”那晚其實她是該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的,但她那時候感冒嚴(yán)重身體不舒服并沒有注意那么多。
老許又嘆起了氣來,說道:“不太好……公司家里都指望著他,他的心思一向重,這么下去也不知道他……”
他說到這兒沒有再說下去,自從鄭宴寧出事以來,鄭啟言看起來有條不紊的安排著一切,但他知道他是難過的。他的情緒并不能像他們一樣宣泄出來,只有夜深人靜時才會流露出幾分。
然而還有更讓人惱怒的事,竟有人說鄭宴寧墜樓的事同鄭啟言脫不開關(guān)系,他是要永絕后患。
這樣的猜測并非是空穴來風(fēng),前段時間才傳出過老鄭董的遺囑是假的,現(xiàn)在鄭宴寧就墜了樓,很難讓人不將這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
老許聽到這些傳言憤怒不已,但鄭啟言卻非常平靜。不光是他,哭得死去活來的朱虹也十分平靜,這隱隱的讓他有種暴風(fēng)雨前夕的寧靜的感覺。
老許很是疲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小俞,你要有空能麻煩你給鄭總打打電話嗎?唉,他一直壓抑著,我擔(dān)心會出事?!?/p>
他的語氣憂心忡忡的,雖是覺得不妥,還還是厚著臉的拜托俞安。
俞安的心里也是擔(dān)心的,但她用什么樣的立場給他打電話。她到底無法拒絕,只說自已會找合適的機(jī)會給他打。
老許總算是放心了一些,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鄭啟言的事兒,不知道是誰給他打電話,他匆匆的掛斷忙去了。
俞安的心里沉甸甸的,拿著手機(jī)許久沒有動,直到有同事敲門她才回過神來,將手機(jī)放在一旁讓人進(jìn)來。
這一整天她都是心不在焉的,幾次想給鄭啟言打電話但拿起手機(jī)又放了回去。她給他打電話又能說什么?他并不會需要任何人的安慰。
俞安最終還是沒有打出這一通電話,將這事暫時擱了下來。
傍晚俞安還沒下班,就接到了她小叔打來的電話,說想見她。
不用想也知道他這時候要見她是為什么,俞安不想搭理,反正又怕他去父母那邊,只得應(yīng)了下來。
下班她過去時她小叔已經(jīng)在了,來的不只是他一個人,她小嬸和小孩兒也來了。
這對夫妻倆看起來很是憔悴,見著俞安兩人抱著孩子站了起來同她打招呼。
俞安也擠出笑容來打了招呼,小孩兒見著陌生人倒是似是有些害怕,咿咿呀呀的叫個不停。
俞安的視線落在小孩兒身上,兩人立刻哄著小孩兒叫姐姐,奈何小孩兒扭動著身體不搭理,最后只得作罷。
得知還沒點菜后俞安叫來了服務(wù)生點了菜,這兩夫妻從來都不是沉得住氣的人,菜還沒上來她小嬸就問道:“安安,箏箏有沒有給你打電話?她到底去哪兒了?我們怎么都聯(lián)系不上她?!?/p>
她的語氣急切,似是很擔(dān)憂一般。
“沒有,我給她打電話也一直打不通?!庇岚不卮稹?/p>
“她和你最要好了,怎么會不告訴你她去哪兒了?”
“她不是第一次聯(lián)系不上?!庇岚舱f了一句,頓了頓又說道:“您別擔(dān)心,也許要不了多久她就回來了。”
“我怎么能不擔(dān)心!她一走了之我們怎么辦?這孩子還小,又要一直康復(fù),她怎么那么任性?”
她滿腹的牢騷,看來已經(jīng)忍很久了。
俞安沒有說話,只是端著杯子慢慢的喝著茶。她沒有同她理論,也沒有說是他們堅持生下這孩子的,現(xiàn)在憑什么將責(zé)任都推給俞箏?
她太清楚這對夫妻,對別人的付出永遠(yuǎn)都是理所當(dāng)然,從不會覺得自已錯,錯的都是別人。同這種人理論不過是白費口舌。
見俞安沉默著不說話,她大概也意識到自已有點兒急了,住了嘴。
她小叔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說道:“安安,你如果有箏箏的消息一定要告訴我。我們這次攤上事了。箏箏那男朋友找上了我們,說我們要是不把人交出來就要弄死我們。他們前些天還去家里大鬧了一場,孩子被嚇得哭了一整晚?!?/p>
這是徐赟輝做得出來的事,俞安皺起了眉頭,看了看小孩兒,說道:“下次他們?nèi)绻^去你直接報警?!?/p>
“不,不能報警?!彼疒s緊的說道。
俞安看向了她,見她臉上的神色不自在,問道:“為什么不能報警?不報警要任由他們鬧嗎?”
她小嬸聽到她的話急了起來,說道:“報什么警?箏箏以后是要和人好好過的,報警了以后還怎么相處?”
俞安被她給氣笑了起來,人都到家里鬧威脅了她竟然還抱有以后好好相處的幻想。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小嬸。
她小嬸被看得心虛了起來,避開了她的視線,說道:“都是怪俞箏這死丫頭惹惱了人,寶寶生病人給找了最好的醫(yī)生,還給了我們錢,這種男人到哪里去找?偏偏她一點兒也不省心,連哄人也不會哄。好好的日子不過,不知道她到底折騰什么!”
話說到后邊兒已帶了恨意,恨俞箏毀了他們的好日子。
俞安見她這樣子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但也再也做不下去,站起了身來,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p>
說完這話她看也不看兩人,起身就要離開。
她小叔見她要走不由得急了起來,罵了她小嬸兩句,說道:“安安你坐下,要走你也先吃了飯?!?/p>
俞安說了句不用,走出了包間。但才剛出了餐廳她小叔就追了出來,再次叫住她,愁眉苦臉的說道:“安安你別理你小嬸,孩子生病我們壓力大……”
“我已經(jīng)買過單了。”俞安說道。
她小叔有些尷尬,說道:“我不是這意思……”
他的話還沒說完俞安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她想著脫身,看也不看就接了起來。
電話是同事打來的,她說了幾句后說她馬上處理就掛了電話,然后對她小叔說道:“我是真有事,不是因為小嬸。我還得回公司一趟,俞箏在哪兒我真不清楚,如果她聯(lián)系我我會馬上給你們打電話。”
自認(rèn)為已經(jīng)說清楚,說完就要離開。誰知道她小叔卻又叫住了她,臉上的神色著急,說道:“安安,你肯定有辦法找到箏箏。你幫幫小叔,那些人不是說著玩兒的,要是再找不到箏箏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p>
他說到這兒一咬牙,索性坦白說道:“你小嬸她……收了人一筆錢,保證會找到箏箏?,F(xiàn)在人還錢也不要只要人,我們也沒辦法?!?/p>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父母,俞安開了眼界。她不愿意同他拉扯,努力的壓下心里的憤怒,說道:“我的確沒辦法聯(lián)系她,你們找我也沒有用。你們最好報警處理。”
“報警沒有用。”她小叔急了起來,說道:“你不知道那些人多囂張,安安小叔求你了,你一定要幫幫我們?!?/p>
兩人在這兒已經(jīng)引來了路人頻頻看過來,俞安拿出了手機(jī)來,當(dāng)著她小叔的面撥了俞箏的電話。
電話是關(guān)機(jī)的,她說道:“您這下相信了吧?我是真沒辦法不是推脫。箏箏什么樣的性格您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她要是不想讓人找到她,就不會聯(lián)系任何人?!?/p>
她小叔的臉上露出了失望來,還想再纏著她但她沒給他機(jī)會,以還得回公司為由說有俞箏的消息會給他打電話便往停車場開車去了?
這次他沒有跟上來。
俞安沒有停留,進(jìn)了停車場便馬上發(fā)動車子離開。車子開出去老遠(yuǎn)她才在路邊停了下來。
胸口因為氣憤起伏著,她還真是從沒見過這樣的父母,從始至終一句關(guān)心俞箏的話都沒有,明知道徐赟輝找俞箏不是什么好事,竟然還收了人的錢。
難怪俞箏會那樣兒,有這樣的父母真是一種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