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懊惱不已,覺得自己的腦子肯定是被門給夾了,才會在這人的三言兩語下就上了他的車。難道他會是好人?
俞安又暗恨自己慫,竟然就這么落荒而逃了。也許是因為酒精壯膽的緣故,當(dāng)回過頭,見那人的車還停在原地時,她走了回去,敲響了車窗。
鄭啟言看到她去而復(fù)返有些驚訝,他本打算走了,這下熄了火,放下車窗,挑眉看向緊抿著唇的女人。
初春的風(fēng)里帶著料峭寒意,女人身影纖細單薄,一雙含著酒意的雙眼看著他,似嗔似怨,我見猶憐。
他剛想開口問她怎么了,她就先開了口,說道:“鄭總,請您自重?!?/p>
她那張秀麗的臉上帶著隱忍,似是極力的壓抑著某種情緒。在他同她對視時,卻又移開了目光。
鄭啟言的目光往下,看見了她握緊的拳頭。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覺剛才受到了冒犯自覺屈辱,所以才回來請他自重。
鄭啟言慢慢的收回了視線,往后靠在了座椅上,眉頭一挑,慢條斯理的說:“自重什么?我就隨口問了那么一句,哪兒不對?”
深夜里的小區(qū)門口很安靜,他的車一直停著沒走,引得保安頻頻往這邊看。他往那邊看了一眼,不等俞安開口,壓低了聲音似笑非笑的問:“還是你想到哪兒去了?”
他這話頗為意味深長,一副俞安自己想得太多的樣兒。
俞安哪里想到這人會倒打一耙,一張緋色的臉更紅,有些手足無措。她倒回來這一趟,反倒是在自取其辱。
她還沒想出來該怎么將話反駁回去,鄭啟言就發(fā)動了車子,慢悠悠的說:“我只是基于公司員工的安全才送俞小姐你回來,別想多了?!?/p>
這人說完重新發(fā)動車子,沖著俞安微微頷首,踩下油門走了。
俞安被氣得發(fā)抖,見有人朝這邊走來,迅速的平復(fù)了情緒,快步往小區(qū)里去了。
她住的這小區(qū)是一老小區(qū),很少見到有什么豪車。剛才鄭啟言的車大大剌剌的停著已經(jīng)引起了保安們的好奇,這會兒見俞安過來,又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她,就這會兒時間恐怕已經(jīng)腦補出了一場戲。
俞安如芒在背,腳步快了一些,更是后悔上了那人的車。
大半夜的吃了一肚子的氣,她既后悔又懊惱,明明已經(jīng)很晚了,躺在床上卻遲遲的睡不著。只恨不得自己擁有無限的力量,將那讓自己不好過的人好好的教訓(xùn)一頓。腦子里臆想了一番后又泄了氣,悻悻的咬了咬唇,她也只有想想罷了。
再有下一次,她絕對不會再犯這種蠢。不,不會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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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鄭啟言到公司處理了一早上的公事,中午時分秘書敲門進來,詢問是否給他訂餐。鄭啟言抬腕看了看時間,沉吟了一下后說不用,問杜明在不在。
秘書說在的,十幾分鐘前她下樓去才看見過他。
鄭啟言點頭表示知道了,等秘書關(guān)上出去,他就從桌上拿起了手機,撥打了杜明的電話,讓中午一起吃飯。
金茂雖是有食堂,鄭啟言卻不怎么去,讓杜明開了車去附近他常去的私房菜館。
他忙有段時間沒過來了,老板親自過來招待,沏上一壺茶寒暄了幾句后去后廚催菜去了。
杜明拿了茶杯給鄭啟言倒了一杯茶,笑著問道:“老板你今天怎么有空叫上我一起吃飯了?”
鄭啟言不知道在想什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才說:“怎么。還得提前向你預(yù)約?”
“老板你說笑了,能蹭你的飯是我的榮幸,只可惜這樣的機會不多。這兒我可不敢常來?!彼剖峭锵У煤堋?/p>
鄭啟言要笑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這是在向我哭窮嗎?想要漲薪不用那么委婉,直接提就行?!?/p>
杜明干笑了起來,說道:“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這意思?!?/p>
鄭啟言懶得和他貧,問道:“聽說鄭宴寧那邊這段時間動靜很大?”他事兒多,無暇關(guān)注那么多。要不是昨晚遇見了俞安,他還真不知道鄭宴寧鬧出的動靜還挺大。
杜明一改嬉皮笑臉,臉上的神色正經(jīng)了起來,說道:“動靜是挺大,小鄭總親自上陣,上月那邊的業(yè)績漲了將近一倍。”
鄭啟言臉上的神色沒什么變化,點點頭,說:“那還不錯?!?/p>
杜明觀察著他,但也沒看出什么來,說道:“看來他是準備大干一場了?!?/p>
鄭啟言不置可否,說道:“多盯著那邊,別讓他惹出什么事兒來。”
讓鄭宴寧全權(quán)負責(zé)那邊,這是他的繼母齊女士在董事會那邊軟硬兼施鬧了一場的結(jié)果。鄭宴寧自是不會辜負她的期望,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試圖讓董事會的人刮目相看。
但他那人一向是狗肉上不了臺面,急功近利不擇手段,一旦達不到他的預(yù)期,不知道會搞出什么事來。這些年他替他擦屁股還真是擦得夠夠的了。
他雖是并未將鄭宴寧放在眼里,但總有好事者憑空臆想,總覺得他在處處的打壓他這同父異母的弟弟。漸漸的,鄭宴寧自己也相信了,總覺得他所有的不順都是他在打壓,現(xiàn)在到那邊,也算是脫離了他的掌控,他當(dāng)然要好好的證明證明自己。
杜明應(yīng)了一句是,鄭啟言又問道:“這段時間你和老劉見面了嗎?他來這邊還習(xí)慣嗎?”
“還好,他年紀雖大但資歷在,處理事情也靈活,剛開始有人挺不服氣,同他對著干,但都被他壓了下去?!彼nD了一下,嘖了一聲,說:“老劉的處事風(fēng)格您是知道的,看似軟綿綿后勁卻從來都不小?!?/p>
鄭啟言點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沒有說話,直到服務(wù)生送菜上來,他才回過神。兩人沒再繼續(xù)這話題,聊起了別的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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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又跟著銷售部的人湊了幾次人頭后,這天早上剛?cè)ド习嗨捅秽嵮鐚幗械搅宿k公室。進門他便抬抬下巴,讓她坐。
俞安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心里有些忐忑。
鄭宴寧倒沒賣關(guān)子,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表推到她的面前,說道:“我看你對銷售挺感興趣,這份名單你拿去跟。提成和銷售部的一樣,但前提是不能影響你現(xiàn)在的工作?!?/p>
俞安羨慕著銷售部的薪水,但又怕自己不行一直猶豫不決,沒想到鄭宴寧竟然給了她那么一機會,她既驚訝又驚喜,反應(yīng)過來后趕緊的向他道了謝。
鄭宴寧微微笑笑,說道:“不用謝,記得我的前提不能影響你現(xiàn)在的工作。多勞多得,能拿下是你的本事,不用謝我,下去吧?!?/p>
俞安感覺輕飄飄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仍是再次的向他道了謝,這才拿著那名單出了辦公室。
回到位置上坐下,見她一副神游的樣兒周姐探過頭來,說道:“你在看什么?怎么那么一副樣子?”
事情還沒開始,八字還沒一撇,俞安不愿意弄得人盡皆知,趕緊的將紙收了起來,含含糊糊的說道:“沒怎么,突然想起了一點兒事?!?/p>
周姐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說:“我還以為你是被罵了?!?/p>
俞安笑笑,說了句沒有,埋頭處理起了手頭的事兒。
她內(nèi)心說不出的激動,久久無法平復(fù)。一時注意力完全沒法集中,起身去沖了一杯咖啡喝下,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這才開始認真工作。
白天在公司不好打電話,她通常都是趁著中午休息或是下午下班學(xué)著銷售部的同事們打電話,但鄭宴寧給的那份名單也不過是廣撒網(wǎng),電話打去一半?yún)s沒任何收獲。
俞安不由氣餒,銷售這碗飯真不是誰都能吃的。好在她不像銷售部的同事們一樣有任務(wù)在身,倒沒什么壓力。只是有點兒打擊人罷了。
她名單上的電話打了一大半后,總算遇上了一有興趣的客戶,俞安趕緊趁熱打鐵的約對方見面。
對方很忙,給了她一地址,讓她帶上資料過去談。俞安將手頭的活兒做完,向鄭宴寧報備一聲,提前下了班過去。
第一次獨自見客戶,她緊張得很,在出租車上再三檢查自己的衣著,就怕讓對方印象不好。
事實上她是多慮了,她去的地兒是一個只有幾個工人的廠子,老板穿著一身看不出顏色的工服,看起來有五十來歲了。
他接待俞安就在旁邊兒的辦公室里,巨大的機器轟鳴聲中需要大聲的說話才能聽得清。他也頗為挑剔,問這問那,偏偏俞安業(yè)務(wù)不熟,幾次被問得啞口無言,一時額頭上冒出了汗來。
老板見她是新手,價格壓得低低的,但這哪里是俞安做得了主的,只說要等回去請示才行。
老板有些失望,言語透著她白白的耽誤了他時間。俞安滿臉通紅,連連的說自己回去立即請示后匆匆的走了。
離開那廠子已經(jīng)是六點多了,俞安在回去的路上回想去與對方的談話,很是懊惱。那老頭兒雖是不聲不響的,但談話的節(jié)奏完全被他掌控著,幾乎是他問什么她就只能答什么。他從一開始就看出了她是新手,問的問題也尖銳,她完全就全無招架之力。
她找自己的不足之處,最大的問題是下功夫沒有下到實處,是一半吊子,所以對方的問題才答不上來。
她倒不是很氣餒,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將不足之處記下來,打算再下下苦功夫。
第二天她還是抱了僥幸去見了鄭宴寧,將對方所提的價格告知了他。鄭宴寧一聽便否決了,對方別說只是一小廠子,就算是訂單穩(wěn)定的一般客戶也不可能拿得下。
更打擊俞安的話他還沒說出口,那么小的量,銷售部那些人連搭理也不想搭理。更別提讓對方提要求了。
雖是出師不利,但他還是鼓勵了俞安幾句,讓她再接再厲爭取早日開單。
在鄭宴寧這兒被否決,俞安還是客客氣氣的給那客戶打去電話,誰知道對方聽見她說不行話直接變撂了電話。
她不由苦笑,這段時間她被撂電話已經(jīng)是常事了。
周末時俞安回到父母家中,趁著天氣好,好說歹說的說服了父親,推他出去曬太陽。自從癱瘓在床后,老俞便不怎么愿意出去了,他的自尊心不允許別人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他。每每見別人看他的目光異樣,就會大發(fā)雷霆,漸漸小區(qū)里的老頭子們都知道他脾氣怪,不同他來往了。
今兒俞安推著他出去,遇見了一新搬來的鄰居。老爺子腦溢血后行動不便,但人卻樂觀得很,隨時都是笑呵呵的。他沒見過老俞,也不知道他的臭脾氣,將帶出來的棋擺上,一個勁兒的邀他一同下棋。
老俞也很久沒有同人下過棋了,稍稍的猶豫了一下后應(yīng)了下來。
俞安很高興他愿意同人接觸,沒有打擾,就在一旁看著。
她雖是從小受到老俞的熏陶,但也是一臭棋簍子。老俞下得有勁兒,擺擺手讓她回去,說就在門口,待會兒他會自己回去。
俞安稍稍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的回了家。
回到家中胡佩文在廚房里準備包餃子,見她一個人回來連連的問她怎么了。
當(dāng)?shù)弥嫌嵬讼缕搴笏偹闶欠畔滦膩?,說道:“你從前那么喜歡下棋,沒事就喜歡在廠子里找人對弈,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下過棋了?!?/p>
提起以前,母女二人均是心酸不已。胡佩文更是抹了抹眼淚,又不愿意在女兒面前表現(xiàn)出太多的傷感,轉(zhuǎn)移開了話題,說道:“我前些天遇見你小嬸,那肚子老大了,可嚇了我一大跳?!?/p>
俞安并不驚訝,將俞箏同他們吵架的事兒說了。
胡佩文聽后連連的搖頭,說道:“箏箏這孩子可憐,也真是難為她了。你多給她打打電話開解開解她。你小叔和你小嬸無情無義,箏箏不像他們倆,這些年也只有她會時不時過來看你爸爸陪他說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