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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競爭

本以為她的野心還要再過些時日才會顯露,誰曾想,今日竟有如此良機主動送上門來。

蘇禾自然不會放過。

不僅要抓住,更要堂堂正正地爭上一爭!

可她并不知道,她這一番話,在這太和殿內(nèi)掀起了何等洶涌的驚濤駭浪。

就連一向穩(wěn)重的孔老,看向蘇禾的目光中也充滿了驚異與隱隱的不安,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激賞。

這女子膽魄驚人,胸有丘壑,行事果決,看似狂妄,卻并不惹人生厭。

這份勇毅與氣度,連他這垂暮之人也不由心生敬佩——只可惜,她偏偏是個女子,一個女子??!

孔老身后的蘇明軒,更是以一種近\\乎燃燒的眼神凝視著蘇禾。

他傾慕的女子,他欣賞的女子,果然如此耀眼奪目。

她立于殿中,便如一道劈開陰霾的萬丈光芒,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追隨與跪拜之意。

他心潮澎湃,激蕩難平,一股迫切想要站到她身側(cè)、與她并肩而行的沖動幾乎要破胸而出——她總是擁有這樣的魔力,讓他一次次沉陷,甘愿沉淪……

單簡的唇邊則浮起一抹微笑,眼中盡是毫不掩飾的贊許。

這個光芒奪目的女子,終于憑借自己的力量走到了今天。

他定會傾力相助,助她一步步,登上那至高之位……

長公主面色看似平靜,眼底卻精光流轉(zhuǎn),欽佩之意難以盡掩。

這丫頭,若不成她的對手,該有多好……

而魏宸本人,早已震驚得無以復(fù)加。

究竟是這世道變了,還是他從未真正看清過?一名女子,竟敢如此公然爭奪皇位?這般驚世駭俗,簡直聞所未聞,前所未見!

四周無一人說話,誰也沒有從蘇禾的狂妄之語中清醒過來。

直到……

“瘋了,真是瘋了,一名女子也敢爭奪皇位?”

蘇禾看了一眼這個被連打兩巴掌都還不知道收斂的女人,送上門的禮?當(dāng)然要收!

“賞!”

只需要一個字,霍三鬼魅般的影子便再次上前。

“啪!”

“事不過三,再有下一次,這宮中的一丈紅便賞你了……”

蘇禾眼神輕蔑,那完全將白琉璃的性命拿捏在手中的張狂讓白琉璃徹徹底底的怕了。

她下意識往魏宸身邊靠攏,早就腫的宛如包子的臉說話仿佛都在漏風(fēng)。

“父王……”

魏宸被驚醒,目光看向蘇禾。

“小女不懂規(guī)矩,勞煩護國公主教訓(xùn)是小女的福氣。

芳兒,還不快給殿下道謝!”

什么?被打了還要道謝?

為什么不是給自己出頭?為什么?

可白琉璃對上先太子的目光只有害怕,她緊張的甚至縮了一下,而后跪在了地上不情不愿的請罪道謝。

蘇禾輕笑一聲,極為不屑的轉(zhuǎn)過頭看向眾人,完全不將跪在地上的女人當(dāng)回事兒。

可蘇禾沒讓起,她便只能跪著!就這么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跪著。

這是下馬威,給白琉璃的更是給魏宸的,而他們還必須受著,只能受著!

蘇禾目光掃過滿殿沉默的文武,唇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諸位都不說話,那本宮就當(dāng)諸位默認了!”

單簡聞言,幾乎要笑出聲來。

他第一次覺得這丫頭促狹起來,竟是如此可愛。

默認?他們豈會甘心。

果然,朱大人一派立刻有人按捺不住,厲聲反對:

“光是護國公主非魏家血脈這一點,你就沒資格競選!”

“就這?”蘇禾眉梢微挑,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千鈞之力,“若本宮繼位,國號不改,沿用魏氏國號;若我身故,皇位必傳于魏家血脈之人。如此——可還有疑慮?”

她一字一句,清晰堅定,將那最尖銳的矛頭輕易化解。

殿內(nèi)靜了一瞬。

反對者被噎住,半晌才強擠出另一句:

“可、可你是女子!”

“哼,”蘇禾一聲冷笑,目光如冰刃般掃過說話之人,“真是找不到說的了,才拿性別說事?女子又如何?治國安邦,為天下百姓謀福祉,何曾分過男女!”

她向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響徹大殿:

“更何況,有些人空為男兒身,又比女子強在何處?不照樣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

“你——!”承安侯臉色驟變,猛地起身。

這已不是含沙射影,這是明晃晃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

“護國公主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承安侯可別對號入座,話說你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誓呢,看來你與先太子之間……是真的了!”

最后一個字她語氣輕佻,故意挑釁。

氣的承安侯一輩子溫文爾雅的模樣徹底瓦解,只剩下氣急敗壞的羞惱。

“好了,都不要再說了!”

見吵的不可開交,最后還是孔老打破了僵局:

“今日波折太多,需得從長計議,可國不可一日無君,所以暫且休朝五日,一則調(diào)查先太子身份是否存疑。

二則,從新商定儲君人選!”

五日?

“那敢問朱大人,我們公主是否在參與之列?”

蘇禾也看向了孔老,這老頭兒有陛下遺言當(dāng)尚封寶劍,他的話可比任何人都有力量的多。

孔老看了一眼蘇禾,沉沉一嘆,聲音在空曠的殿中格外清晰:

“殿下今日,可真是給我等上了一課!”

蘇禾聞言,姿態(tài)謙卑地微垂眼簾,語氣卻堅定如磐石:

“晚輩不敢在閣老面前班門弄斧。

今日力爭,無非是不愿見魏國江山落入有心人之手,徒令天下百姓受苦?!?/p>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而灼人,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音,那是歷經(jīng)世事的沉淀:

“蘇禾是女子。

正因是女子,才更能看見這世間百姓生存之艱。

我曾是風(fēng)光無限的侯府嫡女,也曾是命若浮萍的和親公主。

這一路走來,看盡世態(tài)炎涼,人心冷暖——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百姓若能安居樂業(yè),便是這世間最大的太平!”

她向前微傾身軀,言辭懇切,卻又字字千鈞:

“諸位不必質(zhì)疑我的動機。

若說我蘇禾真有私心——那便是愿見百姓碗中能多一勺粥,寒冬里少一具凍斃的骸骨。這便是我的全部野心?!?/p>

話音稍頓,她的聲調(diào)陡然揚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擊核心:

“更何況,晚輩始終認為,我等應(yīng)忠于的,是魏國這片萬里江山,是這千千萬萬的黎民蒼生——而并非僅僅效忠于魏氏一族的某一個人!”

蘇禾話音落下,內(nèi)殿之中,唯聞彼此呼吸。

那“忠于魏國江山,而非魏氏一人”的話語,如同洪鐘大呂,在這方寸之間久久回蕩,震得這些見慣風(fēng)浪的老臣心潮翻涌。

孔老凝望著眼前這位身姿挺拔的女子,她目光澄澈,毫無閃躲,那里面沒有少女的天真,也沒有權(quán)欲的貪婪,只有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堅定與坦蕩。

他慣于在朝堂上審視人心,此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些看不透這年輕的公主——或者說,他看到的,是一種他未曾設(shè)想過的格局。

朱老亦是神色凝重,他原是打定主意要維護皇室正統(tǒng),此刻卻被這“百姓碗中粥”與“魏國江山”的論調(diào)動搖了根基。

他沉吟良久,方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p>

“殿下之言,振聾發(fā)聵。然,國之重器,非兒戲也??v有仁心,亦需有安邦定國之能。

老臣敢問,若權(quán)柄在握,殿下將以何策安天下,以何法定民心?”

這才是真正的交鋒!問題直指核心,尖銳無比。

蘇禾不閃不避,迎上朱老審視的目光,唇邊甚至逸出一絲了然的笑意。

她深知,機會來了。

“朱老此問,正在要害?!?/p>

她從容不迫,聲音清晰而沉穩(wěn):

“安天下,首在安民。蘇禾有三策?!?/p>

“其一,清吏治,肅貪腐。將設(shè)’察行司’,獨立于六部之外,專司監(jiān)察百官,準(zhǔn)民間直訴,凡貪墨害民者,無論品級,嚴懲不貸!唯有吏治清明,政令方能通達?!?/p>

“其二,均田賦,墾荒地。重新丈量天下田畝,抑制豪強兼并,鼓勵開墾荒蕪之地,輕徭薄賦,與民休養(yǎng)。民有恒產(chǎn),方有恒心?!?/p>

“其三,興商貿(mào),開學(xué)堂。減免商稅,鼓勵互通有無,使物暢其流,國庫方能充盈。更要在州縣廣設(shè)官學(xué),寒門子弟亦可入學(xué),為國選才,不拘一格!”

她每說一策,便向前微踏半步,目光灼灼,氣勢也隨之攀升。

這不是空談理想,而是條理分明、直指時弊的方略。

孔老眼中精光連閃,他忍不住追問:

“殿下可知,此三策,無一不是觸動世家豪門根基之舉,推行起來,必將阻力重重,甚至……步步荊棘!”

蘇禾聞言,非但沒有懼色,反而挺直了脊梁,那身影在殿中竟顯得無比高大。

她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決絕的力量:

“蘇禾自知前路艱險。

然,為民請命,何惜此身?若因懼怕荊棘便畏縮不前,那今日我便不會站在這里!”

她目光掃過孔老與朱老,語氣誠摯而熾烈:

“蘇禾所求,非為一己權(quán)位,乃是為這魏國山河,開一條新路,為天下蒼生,爭一個溫飽太平!此心此志,天地可鑒!”

言畢,她拱手,深深一揖。

這一揖,不是為了乞求,而是為了共同的信念發(fā)出邀請。

孔老與朱老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撼、掙扎,以及最終浮現(xiàn)的決斷。

蘇明軒聽著這些話,緊緊握住了拳,眼中閃爍著無比明亮的光芒。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時代的車輪,已被緩緩?fù)苿印?/p>

蘇禾丟下的驚雷,在眾人短暫的驚慌過后被朱老的聲音打破:

“還是投票抉擇吧。

到底是否同意昭和公主競選太子之位,諸位請吧!”

蘇禾的話的確震撼人心。

可是若多一個她,必然就多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年幼的皇子和這兩位成年公主比起來可沒有半分勝算。

至于先太子……

孔老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或許蘇禾說的沒錯,若是一個連自己的權(quán)利都不去爭的人,這般溫吞的性子又怎么能震得住這兩位如出竅利劍一般的公主呢?

單簡:“我贊成?!?/p>

朱老思索再三還是:“我反對。”

長公主:“本宮也反對!”

蘇禾自然贊成自己了。

就在局面看似陷入僵持之際,一道清冷的女聲驟然響起,長公主鳳眸微挑,直指一旁靜立的單簡:

“等等,單簡怕是沒資格參選吧?畢竟誰人不知,他與昭和連兒子都生了,兩人本就是一丘之貉!”

殿內(nèi)目光瞬間聚焦于單簡身上。他卻只是淡然一笑,迎向長公主銳利的視線,語氣平靜得近\\乎疏離:

“長公主殿下似乎忘了,本王早已卸去實職,退居朝堂之外。

如今空余親王封號,所能做的,無非是在關(guān)乎國本的大事上,行使那一票否決之權(quán)罷了?!?/p>

他略一停頓,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蘇禾,聲音沉穩(wěn),“我,不足為重?!?/p>

這番看似自謙的表態(tài),卻讓長公主心頭火起。她如何聽不出這話外之音?

單簡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他甘愿放棄前臺爭奪,只為在關(guān)鍵時刻,成為蘇禾最穩(wěn)固的基石。

“好一個’不足為重’!”長公主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單簡,你為了這個女人的野心,竟甘心退居幕后?你瘋了不成?!”

然而,更讓她氣結(jié)的是,單簡只是微微頷首,那平靜無波的神情,已然給出了最決絕的答案。他早已用行動做出了選擇。

長公主怒極反笑,語帶譏諷,字字如刀:

“美人關(guān),英雄冢。

并肩王,可要當(dāng)心,將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勞姑母費心?!眴魏喌幕卮鹨琅f簡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

“好了?!?/p>

一聲蒼老卻有力的聲音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對峙。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匯聚到了今日屢次成為關(guān)鍵人物的孔老身上。

“既然眼下是二比二,”那聲音緩緩問道,帶著一種沉淀了歲月重量的審慎,“孔老,此事,您意下如何?”

決定權(quán),再次落于這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手中。

蘇禾也靜靜望向他。

她的目光里沒有懇求,沒有急切,甚至平靜得宛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仿佛早已準(zhǔn)備好接受任何結(jié)果。

空氣仿佛凝固,每一道視線都緊緊鎖在孔老那布滿皺紋的臉上。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這位以恪守禮法、維護正統(tǒng)著稱的老學(xué)究,絕無可能贊同如此離經(jīng)叛道之事——讓一介女流,參與奪嫡?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孔老緩緩抬起眼簾,那雙看盡朝代興衰的眼中,復(fù)雜的光芒流轉(zhuǎn)不定,有掙扎,有權(quán)衡,最終,化為一片沉靜的決意。

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注視下,他深吸一口氣,蒼老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大殿:

“老夫以為……”

他略微停頓,目光與蘇禾坦然無畏的眼神相接。

“護國公主蘇禾,可參與奪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