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xué)工以為兩個女孩子聽到新建點這么新會被嚇到,結(jié)果兩人穩(wěn)的一點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心想果然還是太小,不知道新建點有多苦,等到山上就明白了。
到了山腳下,李學(xué)工指著那塊掛在樹干上的木板子,“從這往上爬,一直走到半山腰就到了?!?/p>
手電筒的光落在木板子上,墨汁寫的四個大字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柈子農(nóng)場。
農(nóng)場立牌子都這么簡陋,現(xiàn)在應(yīng)該擔(dān)心了吧?
李學(xué)工偷偷掃一眼,又是一愣,兩人淡定的竟然一句也沒有問。
他狐疑,看著不大,真這么沉穩(wěn)?
還是嚇的已經(jīng)麻木忘記了反應(yīng)?
李學(xué)工覺得應(yīng)該是最后一種。
畢竟他帶著二十個人尋找新建點時,大家看到荒無人煙的地方時都會露出迷茫神色,這二十個人可都是在北大荒待了最少三年的老人啊。
往山上上時就艱難了許多,李學(xué)工顧不上注意兩個女知青的想法,上前和肖壽根一起抬行李。
肖壽根嘴碎,一路自己在前面走,碎碎叨叨的嘀咕了一路,此時他和李學(xué)工一前一后用木板擔(dān)著行李往山上走,埋怨聲也沒斷過。
“這是把家都搬來了吧?”
“咱們整個農(nóng)場的工具也沒有這些重?!?/p>
“咱們是過來建新農(nóng)場的,可不是過來過家家的?!?/p>
李學(xué)工脾氣好,不接話,就安靜的聽著。
山上沒有開發(fā)過,最細(xì)的樹也有一人多粗,大樹之間還有小棵樹和滿地叢生的雜草,走起來很吃力。
肖壽根愛埋怨嘴碎,卻也很能干,在前面帶路走的速度愣是比跟在后面的何思為兩人還要快。
王桂珍和何思為在一起大起來的膽子,在肖壽根的埋怨下,慢慢被耗盡。
她擔(dān)心的小聲喊了一聲何思為,“思為。”
何思為喘著粗氣,與農(nóng)場的兩人匯合后,一路就沒停過,何思為開始還好,后面越來越吃力,聽到王桂珍喊她,也沒有精力去多說,只說等到了地方再說。
王桂珍對她很依賴,聽到她的話后,心也安定下來。
何思為實在走不動了,她停下來,雙手撐在腿上,彎著身子,大口的喘著氣。
前面帶路的李學(xué)工他們?nèi)耘f頭也不回的大步走著,眼看著手電筒的光越來越遠(yuǎn),四周也越來越暗,何思為還沒著急,王桂珍急了。
她咬咬牙,“思為你在這等著,我去喊李場長他們等一等。”
何思為拉住她,“不用,咱們跟上去吧?!?/p>
停下來緩了口氣,已經(jīng)好多了。
“真不用再休息一下?”
“不用,走吧?!?/p>
“那行,我扶著你,你把身子往我身上靠,這樣能輕松點。”
“山里不好走,還是我自己走吧。”何思為看著和她一樣年輕的臉,哪好意思占人家便宜。
兩人繼續(xù)趕路,雖然耽誤了一會兒,不過李學(xué)工他們打著手電筒,在黑暗的山里目標(biāo)明顯,兩人很快就追上。
又走了兩個多小時,終于到地方了。
在比人還高的雜草叢中被平整出一塊空地,只見兩頂帳篷支在那,帳篷外面的樹上掛著一盞煤油燈。
“新建點,一切都沒有準(zhǔn)備,以后咱們大家一起用雙手建立新家園。”李學(xué)工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后的肖壽根打斷。
“凌晨三點多,和她們說鼓勵的話有啥用?!?/p>
說完還直接喊話何思為她們,“柈子農(nóng)場就這樣,要是怕吃苦,明天一早就回營部,還來得及?!?/p>
王桂珍一臉害怕。
何思為和王桂珍是站在煤油燈下,能很清晰的看到兩人的神情。
何思為不快的瞪著肖壽根,“北大荒哪里不苦?我們是知青,那怎么了?在你眼里就不能吃苦耐勞了?”
一路上,何思為累的沒精力搭理他,這人還沒完沒了了,真當(dāng)她們好欺負(fù)呢?
“肖壽根,何知青說的沒錯,你不要以貌看人。我也要批評你,你這種態(tài)度不對,營里把人分到咱們這,那就是咱們的同志,你要端正態(tài)度,思想覺悟也要端上去?!?/p>
肖壽根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李學(xué)工笑著對何思為道,“肖壽根同志刀子嘴豆腐心,以后接觸久了,你們就了解了。剛剛在路上,一直沒有停下來休息,也是肖壽根提議的,他也是為你們著想,如果不一口氣憋住爬到山上,越休息越累,天亮才能趕回來不說,你們也沒有時間休息?!?/p>
何思為愣了一下,心說那肖壽根品行看來也不錯。
離開的肖壽根又回來了,半耷拉著眼皮,從三人身邊走過,眼神也沒丟一個。
他手里拿著一把鐵鍬,在煤油燈能照到的地方鏟著野草。
李學(xué)工問他,“大半夜的你挖草干什么?”
肖壽根嘟囔道,“挖個地方扎帳篷給她們住,不然睡草叢里喂蚊子?。俊?/p>
李學(xué)工回頭對何思為她們笑道,“你們看,我說的沒錯吧。”
何思為這回是真信了,也因為剛剛誤會肖壽根而臊紅了臉。
“場長,我去幫忙拔草。”王桂珍聽了,立馬小跑過去。
何思為也跟上去,她還沒有到跟前,就聽到肖壽根在趕王桂珍。
“去一旁站著,過來反幫倒忙?!?/p>
王桂珍被吼的退出來,看到何思為過來,求助的抓住她的手。
何思為看到已經(jīng)鏟出一米多的平地,沒客氣,“咱們倆去拿行李?!?/p>
“我拿過來了,你們倆個先整理,我去幫忙?!崩顚W(xué)工笑著把行李放下,去肖壽根那薅草了。
肖壽根看到是他沒趕人,手里的鐵鍬揮的又快又狠,李學(xué)工就把鏟下來的雜草撿到一旁。
很快一塊平整的地面弄好,肖壽根把鐵鍬往樹干上一撐,回頭對李學(xué)工道,“我去休息了?!?/p>
“去吧,我?guī)退齻儼褞づ駬纹饋怼!?/p>
“只有兩個帳篷,用什么撐?”肖壽根已經(jīng)走出一段距離,又停下來,一臉不快的回頭,“那有一塊防雨布,先給她們倆撐起來,等明天再看看怎么安排?!?/p>
丟下話,也不管李學(xué)工應(yīng)不應(yīng),嘴里嘟囔著話,也聽不到他在說什么,只不過人再回來時,手里已經(jīng)拖著那塊四五個人大的防雨布。
何思為前世在北大荒生活過,該吃的苦都吃了,叫王桂珍上前幫忙。
李學(xué)工找來一根枯木撐在防雨布中間,四周再用剛剛鏟下來的雜草壓住,整體看像印第安帳篷。
接下來就是收拾東西了,這些自己就可以。
何思為看到為她們忙了半宿的李學(xué)工和肖壽根,“李場長、肖副場長,你們也快去休息吧,接下來的事我們倆自己弄就行,因為我們的事,讓你們辛苦了。”
“應(yīng)該的,以后大家一起工作,不用這么客氣?!崩顚W(xué)工也沒客氣。
肖壽根則是根本沒想開口,一晚上相處下來,何思為也不再挑理,真正理解了李場長說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含意了。
“思為,我去找些干草鋪在里面?!蓖豕鹫淞滔略?,剛轉(zhuǎn)身,就被折回來的肖壽根叫住。
“山里野獸多,晚上不要一個人單獨走?!毙鄹旖寝抢?,總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千百萬的神情,指著臨時扎起來的帳篷前面放的行李,“你們先將就到天亮,等天亮后再說,這只是臨時住的地方。”
又指了指剛剛的鐵鍬,“把那個拿帳篷里去。”
交代完要走,又怕何思為她們不照辦,不耐煩的解釋一句,“我們那邊人多,有什么事照應(yīng)方便,你們倆拿個防身的,真有動物什么跑進來,我們趕過來前也能先防防身?!?/p>
這一次,肖壽根說清楚,頭也不回的走了。
“思為,那怎么辦?”王桂珍沒主意,遇到事都問何思為。
何思為道,“聽肖副場長的?!?/p>
之后,兩人把東西都搬到帳篷里,他們帶的行李外面也包著油布的,生怕把被子弄臟或都弄濕。
這時油布就用得到了,兩人把油布鋪到地上,才開始鋪被褥。
何思為仍舊像在學(xué)校教室的睡法,把被褥都鋪在下面了,身上蓋著羊皮襖。
帳篷里很黑,什么也看不清,王桂珍只知道何思為沒有脫衣服,她也學(xué)著穿著衣服睡的。
柈子農(nóng)場地處湯原農(nóng)場東部,在小興安嶺北坡,氣溫比旁處要低,在北大荒這片荒原上也算是最冷的地方,每年八月中旬就開始下雪。
走了一晚上,何思為反而沒了睡意。
新建農(nóng)場要做的事情太多,首先就是要解決住的問題,一路到山上的顛簸就已經(jīng)很艱辛,未來的生活還有更多難題在等著他們。
艱苦的新生活,卻讓何思為踏實,跑的這么遠(yuǎn),也不用擔(dān)心滕鳳琴和謝曉陽的算計,更不用像前世一樣,嫁給那個整日里對她動手的丈夫。
帶著對新生活的期望,何思為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是被嘈雜的說話聲吵醒的。
防雨布也被人從外面扯開一條縫,“起床了?!?/p>
何思為猛的坐起來,眼簾映入的是一張陌生的女人臉。
年紀(jì)看著二十四五,小麥色的膚色,嘴大唇厚,眼睛大眼珠往外鼓。
“既然都醒了,先起來吃飯,場長說大家一起開個會。”女人見兩人都醒了,丟下話轉(zhuǎn)身走了。
兩人昨晚是穿衣服睡的,起來只需要把被子卷起來就行,一邊鉆出帳篷一邊整了整頭發(fā)。
抬眼只見前面不遠(yuǎn)處的兩個帳篷外面的地上,男男女女分散的坐著,每人手里捧著飯盒,埋頭吃著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