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說著,目光冷冽地掃了一眼門口方向,仿佛還能看到那個被帶走的護工。
“而且看她那熟練的動作和鎮(zhèn)定的狡辯,一看就是個慣犯!”
“以前肯定也沒少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對付其他不聽話的病人。不然不會那么熟練?!?/p>
正說著,中介機構(gòu)的負責人擦著冷汗,氣喘吁吁地趕到了。
他一進門就對著江晚和白景言九十度鞠躬,連聲道歉:“對不起!實在對不起!白先生,江女士!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機構(gòu)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們真的萬萬沒想到,她、她會是這樣的人?。 ?/p>
負責人一臉苦相,試圖解釋:“這個護工在我們機構(gòu)干了三年多了,一直是我們的金牌護工!口碑很好!”
“記錄上顯示,再難伺候、再鬧騰的病人,到了她手里都能被護理得服服帖帖、安安靜靜的……我們還以為是她特別有耐心和方法……”
“服服帖帖?安安靜靜?”
江晚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氣里的嘲諷毫不掩飾,“是啊,給你們灌一肚子加了料的安神湯,誰能不安靜?”
“我看她不是金牌護工,是‘下藥金牌手’吧!說不定經(jīng)她手的每個鬧騰病人,都享受過這種特殊照顧!”
負責人被江晚懟得滿臉通紅,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只能一個勁兒地干笑和道歉:“這……江女士您說笑了,這是我們監(jiān)管不力,我們一定嚴肅整改!”
“對于這次的事情,我們愿意承擔全部責任,并進行賠償……”
江晚懶得跟這種人多費口舌,揮了揮手,對夏冬海說:“舅舅,賠償?shù)氖虑?,你去跟他談吧。該我們得的,一分也不能少?!?/p>
這賠償款,就算是用在夏春香后續(xù)的治療和護理上,也算是對她的一點補償。
夏冬海連忙點頭,帶著那個如蒙大赦、卻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負責人出去商量細節(jié)了。
病房里暫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江晚、白景言,以及床上那個對周遭一切毫無所覺、目光空洞望著天花板的夏春香。
白景言看著眼前這一幕,沉吟片刻,對江晚提出了一個建議:“晚晚,她現(xiàn)在這個情況,失憶,認知障礙,住在醫(yī)院除了基本的生命維持,確實沒有太大的治療意義了?!?/p>
“而且醫(yī)院環(huán)境復雜,人員流動大,難保不會再出什么紕漏?!?/p>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我認識一家環(huán)境和醫(yī)療條件都很好的私人療養(yǎng)院,有專業(yè)的團隊負責這類病人的日常照料和康復訓練,安保和隱私性也更強?!?/p>
“或許……把她送到那里去,是更合適的選擇?!?/p>
江晚看著夏春香那張因為藥物作用而顯得格外呆滯麻木的臉,心里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唉……也許,只有這樣了?!?/p>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命運的諷刺和深深的無奈。
想想真是可笑。
夏春香以前是多么看不上她這個大女兒啊,眼里心里只有小女兒江瑩瑩,對她處處刻薄,最后甚至惡毒到想給她下藥毀了她。
可現(xiàn)在呢?
那個她疼到骨子里的江瑩瑩進局子去了,而她這個最不被待見、甚至被她視為白眼狼的女兒,卻要反過來決定她后半生的去處,承擔起照顧她余生的責任。
這算不算是老天爺開的一個巨大的玩笑?
夏春香安靜地躺在床上,對自已即將被送往療養(yǎng)院的事情,一無所知。
江晚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沒有同情,也沒有怨恨,只剩下一種看透世事的平靜和淡淡的疲憊。
“就按你說的辦吧?!?/p>
她對白景言說,然后轉(zhuǎn)身,率先走出了病房。
有些債,或許不是你想討就能討的。
而有些責任,也不是你想撇清,就能徹底撇清的。
……
走出醫(yī)院大門,一陣帶著寒意的夜風立刻撲面而來,吹得江晚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
這個季節(jié),燕城的晝夜溫差有些大,白天的暖意早已被深夜的涼氣取代。
白景言察覺到她的動作,二話沒說,立刻脫下自已的外套,動作輕柔地披在了江晚肩上。
“夜里涼,別感冒了?!?/p>
他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低沉悅耳。
外套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那股熟悉的、清冽好聞的氣息,瞬間將寒意隔絕在外,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暖意。
江晚下意識地裹緊了外套,將自已埋在這片令人安心的氣息里。
來接他們的車子還在路上,估計要等一會兒。
兩人就站在醫(yī)院門口昏黃的路燈下,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看著江晚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和若有所思的神情,白景言伸手,輕輕將她被風吹亂的一縷發(fā)絲別到耳后,柔聲道:“別想太多了。事情一件件處理,總會解決的。”
江晚抬起頭,對上他深邃而溫柔的眼眸,心里那根緊繃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她點了點頭,將臉頰輕輕靠在他堅實的臂膀上,汲取著力量:“嗯?!?/p>
這時,夏冬??觳綇尼t(yī)院里追了出來,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小晚,景言,我跟那邊談好了!他們理虧,賠了三倍的錢!”
他說著,就要把那個裝著賠償金的信封遞給江晚。
江晚看了一眼,沒有接,只是淡淡地說:“舅舅,這錢你留著吧?!?/p>
“這怎么行!”
夏冬海連忙推辭,“這錢是賠給你們的,理應你們拿著……”
“你拿著吧?!?/p>
江晚語氣平靜卻堅定,“這段時間你醫(yī)院家里兩頭跑,照顧外婆辛苦了?!?/p>
“等外婆出院后,身體還需要長時間調(diào)養(yǎng),花錢的地方多著呢。這錢,就當是給你和外婆貼補家用?!?/p>
夏冬海聽著外甥女這番話,心里又是感動又是慚愧。
他撓了撓頭,這個曾經(jīng)渾渾噩噩的男人,如今眼神里多了幾分踏實:“我照顧的是自已親媽,都是應該的?!?/p>
“不過,我還是替你外婆謝謝你了。你放心,我一定把她照顧好!”
江晚點了點頭,又說起了另一件事:“對了,舅舅,關于夏春香……我安排了一家療養(yǎng)院,環(huán)境和服務都不錯,更適合她現(xiàn)在的狀況?!?/p>
“明天那邊會派車來接她,到時候麻煩你在醫(yī)院這邊幫忙看著點,辦理一下交接手續(xù)。”
夏冬海愣了一下,顯然對這個突然的決定有些意外。
但他看著江晚平靜無波的臉和白景言在一旁默認的態(tài)度,很識趣地沒有多問緣由。
只是連忙點頭:“好,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一定辦好!”
他心里明白,自已能照顧好老娘就已經(jīng)是萬幸了。
姐姐那邊,全憑江晚安排,他也沒能力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