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東宮。
“裴昭衍!”
“不許上樹!”
“不許爬石頭!”
“不許把長廊當滑道!”
“裴昭衍,你給我下來!”
“哥哥,娘來打你啦!”
“汪汪!”“嗷嗷!”
一大早就雞飛狗跳,宋知意手里拿著細棍,攆著團團在院子里跑,東宮的宮人們對此習以為常,只在太子妃拿起棍子時,熟練的躲進屋里,絕不妨礙太子妃打孩子。
巨大的銀杏樹上,一個身穿玉白長袍,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趴在上面,漂亮的鳳眸因稚氣未脫,眼角圓潤又帶著無辜,他頭戴金冠,脖子掛著金鎖,行動間長袍上的金絲繡線若隱若現(xiàn)。
與圍繞在他身邊金黃耀眼的銀杏葉交相輝映。
“娘,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廚房做了桂花糕,我叫小武子裝了一盒子想送給顧太傅嘗嘗,誰知道同我那蛐蛐盒子給搞混了,驚擾到顧太傅是我不對,我當時已經(jīng)賠罪過了?!?/p>
底下的宋知意聽的青筋直跳:“你那蛐蛐盒子能有多大,竟和食盒混了,你當我是那么好忽悠的?”
團團頓時委屈了,身體一扭:“尊師重道是娘從小就教我的,我一直記著呢,娘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這話倒是不假,團團圓圓三歲進文華殿讀書,雖然調(diào)皮好動,愛捉弄人,但對教導他們的顧太傅向來尊重有加。
這次或許真是誤會。
宋知意倒不是不信孩子的話,只是團團這臭小子的性子越發(fā)的淘,時不時就得緊緊皮,這回距離上次挨打的時間有點長,知道顧太傅被他嚇到,她還以為是這臭小子飄了呢。
“行了,娘相信你這一回,下來吧,娘接著你?!彼沃獍咽掷锏募毠鬟f給櫻桃,伸手道:
“不過,雖說你是無心之舉,但嚇到顧太傅也是事實,口頭道歉有何用?回頭從你的庫房里,挑些上好的筆墨紙硯,給顧太傅送過去?!?/p>
這語氣,一看就是把這事兒揭過了,團團頓時高興,調(diào)整好姿勢,跳進宋知意懷里后偏頭就親了一口娘親的臉:
“娘,您最好了,我一定給顧太傅選最好的送過去。”
“這次可不許出差錯了啊。”宋知意拍了拍皮小子的屁股,提醒道:“我不參與這件事,你自已斟酌著辦?!?/p>
“好的,娘。”團團點頭。
“走吧,該去文華殿了,你妹妹還在等著,今日也要認真讀書,下課了不許再和你那些同窗上樹下水爬房頂,我可不想再見到人家父母上門告狀了?!?/p>
文華殿本是皇子皇孫們單獨授課的地方,奈何裴家目前進學的只有兩個孩子。
宣帝又是個寵孩子的,怕他們在文華殿讀書寂寞,特地選了幾個文武重臣家里的嫡系子孫進宮伴讀。
好家伙,這一群自小被捧著長大的少爺小公子們,玩在一起能把文華殿的屋頂給掀了。
尤其是團團,小嘴叭叭的,什么壞事都是他先起的頭,然后哄著一群臭小子們呼啦啦去執(zhí)行。
宣帝聽了還挺高興,覺得自家孫子天資聰穎,活潑機靈。
把兩人送出東宮,宋知意這才嘆了口氣,躺在銀杏樹下的搖椅上,遙看湛藍的天空。
自老太后薨逝,如今已有三年,皇室守27個月的孝,這會兒入秋,已經(jīng)出孝好幾個月了。
平北王府的事,在三年前塵埃落定,遠在西北的邱將軍收到消息時還想煽動西北軍作亂,卻被四哥制住,在西北軍亂起來之前,拿出了邱家通敵賣國的證據(jù)。
西北軍得知近年來與韃子交戰(zhàn)竟都是邱家為了軍中地位同韃子做的一場戲,群情激憤之下,邱將軍險些喪命西北,當然,便是押送回京,那也是要斬首示眾的。
如今西北駐守的將領皆是宣帝的心腹,至于四哥宋寶壽,則從一無名小卒一躍成為正三品參將,雖說有宣帝刻意抬舉,但他自已也是個爭氣的,這三年屢建奇功,捷報頻傳。
先前他押解邱將軍回京,王桂花覺得這兒子年紀大,再耽誤就成老男人了,便給他尋了一門親事,是一五品文官家的嫡女,正經(jīng)的書香世家。
成婚之后,王桂花問了四兒媳婦的意見,叫她跟著宋寶壽去了西北,如今兒子都有一歲了。
而宋寶喜外放為官,帶了宋家村的稻子小麥,玉米土豆,到了當?shù)夭シN,收獲頗豐,幾年下來,那個縣城糧食產(chǎn)量逐年增高,宣帝大喜,提他做了府尹,已經(jīng)好幾年不曾回京了。
如今,王桂花最愁的,便是這個老兒子的婚事,畢竟同胎出生的宋知意,兒子閨女都四歲多了,這做哥哥的竟連個媳婦都沒個影兒。
她不是沒有去信催過,還讓宋寶喜若沒時間回京相看,在當?shù)卣乙粋€合心意的也不是不行,畢竟他們家也并不看重家世,奈何宋寶喜一心為公,又天高皇帝遠的,這再著急也沒用。
微風吹過,眼前劃過一道金黃,宋知意打了個哈欠,在搖椅上晃悠著睡著了。
一旁守著的櫻桃見了,連忙拿了件衣裳給她蓋上,回頭同金桔說:
“最近主子似乎有些嗜睡,要不,叫太醫(yī)來請個平安脈吧?”
平安脈月月都請,這個月還沒到時間,當然,若是身子不愉,太醫(yī)自然是隨時恭候的。
金桔剛要點頭,就見春花送兩個小祖宗上學回來了,見太子妃睡的正香,她放輕腳步,問櫻桃:“主子近來身子可是不爽利?”
櫻桃搖頭:“奴婢沒看出來,主子也不曾說,就是偶爾抱怨累得慌,想睡覺?!?/p>
累得慌,想睡覺?
春花靈光一現(xiàn):“主子這個月可換洗了?”
“倒是不曾?!苯鸾坌睦锼懔怂?,拍了下自已的腦袋:“主子的月信一直很準,這個月卻已經(jīng)遲了五六天了,我這豬腦子,竟給忘了個干凈。”
“那怎么辦?”櫻桃急了:“可是主子身體有礙?”
春花“噗嗤”笑了,對著兩人道:“別急,許是好事呢,咱們宮里,怕是又要添小殿下了。”
先前宋知意有孕時,金桔櫻桃還小,也不曾近身伺候,她們兩個黃花大閨女,哪里能知道這些?
“快,去請許太醫(y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