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景川說起抓周,還有些不滿:“我擺了那么多的筆墨紙硯,偏偏團團被父皇的玉佩吸引了?!?/p>
“抓周就是圖個好兆頭,你看你還急上了。”
宋知意好笑,轉(zhuǎn)頭端來一個用盤子裝的蛋糕,插上特制的小蠟燭,遞到裴景川跟前:“來吧,我的另一個壽星,許愿吹蠟燭,生辰之喜,愿君百歲無憂。”
眾人今天忙著龍鳳胎周歲,倒把這位大壽星冷落了。
裴景川心里一暖,拉著宋知意坐下,許愿吹蠟燭后,第一口蛋糕喂到了她的嘴邊:“娘子先吃。”
兩人甜甜蜜蜜分著吃了,奈何蛋糕有些過甜,吃到一半,宋知意就皺眉道:“夫君,我吃不下了?!?/p>
裴景川“咳”了一聲,感覺嗓子也黏糊糊的,便道:“那就留給平安吧,他喜歡吃甜的?!?/p>
他起身將蛋糕放到了桌上,給兩人倒了杯溫水。
宋知意坐在床邊,見他散著頭發(fā),一身素色寢衣,昏黃的燭光打在臉上,濃密的睫毛在眼底透出一片陰影,精致立體的五官顯得格外有朦朧感。
她不由捧著臉,笑的蕩漾:“怪不得說燈下看美人,月下觀君子,果真別有一番風情。”
裴景川動作一頓,臉上不自覺地升起熱意,嘴角卻已經(jīng)揚起,剛要說什么,心臟處忽地涌起刺骨的痛。
“啪!”
手里的兩個杯子碎了一地。
男人的臉色瞬間蒼白,還未落下的笑臉被痛意取代,眼前一黑,直直的就倒了下去。
“夫君!”
宋知意早在杯子碎裂的時候就從床上跳了起來,在裴景川倒地的那一刻便將人接住了。
“夫君?夫君?”
裴景川軟軟的趴在她的身上,竟是毫無知覺了。
“平安,進來!叫太醫(yī)!快!”
外頭,守著的平安還在仰頭賞月呢,忽聽里頭瓷器碎裂的聲音,起初還以為是兩位主子玩鬧不小心,卻不想下一刻就聽到了久違的傳太醫(yī)的聲音。
他心下一緊,喚來小山子:“快,去請?zhí)铺t(yī),快!”
話音剛落,偏殿中,熟睡的兩個孩子忽然大哭起來,尖銳的哭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尤為刺耳。
東宮各處的燭火瞬間亮起。
屋里,裴景川捂著胸口,蜷縮在床上,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呼吸粗重,嘴里說著聽不清的胡話,卻怎么也叫不醒。
偏殿,奶娘哄著兩個小的,急出了一頭的汗,見他們嗓子都哭啞了,一咬牙轉(zhuǎn)去了正殿。
“太子妃,兩位小殿下哭著喊爹爹,奴婢怎么也哄不住?。 ?/p>
宋知意嘆氣,這兩小魔星,真是會搗亂:“去,把兩個孩子抱過來?!?/p>
平安應下,很快就一手抱著一個孩子進屋,大黑和山君也亦步亦趨的跟了進來。
說來也奇,團團圓圓進屋后便止了哭聲,睜著眼淚汪汪的大眼睛,伸出小胖手,啞著聲音道:
“爹爹,抱!”
“爹爹,抱!”
然而平日里有求必應的爹爹此時躺在床上,第一次沒有回應他們。
宋知意鼻子一酸,接過兩個小的攬在懷里,哄道:“團團圓圓乖,爹爹現(xiàn)在不舒服,你們不哭?!?/p>
“不!”
團團伸手推搡著宋知意,在娘親懷里掙扎著要下去,小腦袋往后看,急切的想要往裴景川身邊去。
圓圓同樣也撅著屁股,扒拉著宋知意的手:“爹!爹!”
宋知意無法,只能將兩人放到床上。
小家伙們頓時撅著小屁股爬到了爹爹身邊,一人挨著一邊,還時不時抽噎兩聲,看上去可憐巴巴的緊。
似乎感覺到了兩個孩子在,裴景川痛苦的臉色稍有緩和,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些許。
“呼!呼!”
山君自從進來,就一直在床邊繞來繞去,時不時就湊上前聞一聞裴景川的手,然后不停地打著鼻息,很是煩躁的樣子。
而大黑則一直守在門口,尾巴垂下,身上的肌肉緊繃,對著外頭齜牙咧嘴。
唐太醫(yī)終于趕來,一進門就見一虎一狼盯著他,黑黝黝的眼珠子里兇光畢現(xiàn),饒是早就見過這兩只兇獸,他也不由自主心里一緊。
好在這兩位只抬眸看了他一眼,便挪開目光,還讓開了位置。
他長呼一口氣,然而在診脈之后,他又覺得,自已這口氣呼早了。
“如何?”宋知意見他一直沉默,不由催問。
唐太醫(yī)的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回道:“臣觀殿下脈象,除了心脈些許過快之外,并無任何異常,敢問太子妃,殿下是何時暈倒昏迷的?先前可有征兆?”
宋知意搖頭:“沒有任何征兆,暈倒之前,還在同我說笑,不過,在此前吃了點蛋糕?!?/p>
她讓秋月把那剩了一半的蛋糕端了過來。
唐太醫(yī)左聞右看,嘗了一口后,還掏出了銀針,但還是搖頭:“這個所謂蛋糕,沒有任何問題?!?/p>
那倒是怪了。
唐太醫(yī)擦了擦頭上的汗,還是誠實道:“微臣無能,看不出殿下癥結所在,不如,召集太醫(yī)院其他太醫(yī)過來一起瞧瞧,許是能看出點什么?!?/p>
那這動靜可就大了,定會驚動宣帝和皇后。
宋知意嘆了口氣,吩咐平安和秋月:“你們先去一趟乾清宮和坤寧宮,好好說,別驚著父皇母后了。”
年紀也不算小了,又是大半夜的,別回頭這邊還沒醒,那邊就受不住倒下了。
她揮手讓人都出去,回頭就見兩個小的趴在裴景川身上,一個掀眼皮,一個扒嘴唇,那嘴角的哈喇子滴滴答答,糊了他們爹一臉。
宋知意:......
“別這樣弄你們爹爹?!?/p>
她把兩人的手挪開,把口水擦干凈了,看向兩小只:“聽話,躺下睡覺,不聽話,回自已屋里去?!?/p>
團團圓圓立馬乖巧臉,心有靈犀的在裴景川臉上親了一口。
“爹!”
這意思是要跟爹睡了。
宋知意雖心里焦灼,但在孩子面前,還是笑了笑:“那就躺下。”
兩人卻好像親出了樂趣,在親爹臉上吧唧吧唧親個不停,嘴里還不停地叫“爹”。
稚嫩的孩童聲音清脆又純真,像是能破除一切迷惘,直直的傳進了裴景川的耳朵里。
裴景川知道自已在做夢,周圍一片霧色,只有腳底一條石子小路,通往不知歸處的虛無。
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