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裊裊升騰,銅鈴聲忽而一滯,玄微子猛然睜開雙眼,說道:“趙大人殘魂已至,此刻正立于門外,他滿身血污,拉著一個使官不放手?!?/p>
外面擠在一起的人頓時騷動起來,紛紛后退幾步,面露驚懼。
陳煜西問道:“敢問玄真人,你所說的趙大人殘魂,拉的人是誰?”
玄微子指著門外人群中的王祿汀,聲音冷峻:“便是此人!趙大人殘魂緊抓著他的衣袖,神情憤怒?!?/p>
王祿汀頓時面色慘白,踉蹌后退,冷汗順著鬢角滑落,他顫聲道:“一派胡言!”
陳煜西喝道:“來人,把王祿汀給我拿下,帶到刑獄司審問?!眱擅绦l(wèi)應(yīng)聲而入,迅速架住王祿汀雙臂。
王祿汀奮力掙扎,口中大呼:“你們要做什么!”
裴元昭立即上前攔?。骸按竽懀銈兙尤幌嘈殴砩裰f來拿人,王大人乃我國大使,豈容爾等隨意拘拿!你們眼里還有沒有中原國,還有沒有王法!”
陳煜西冷笑道:“裴副使,請隨我去刑獄司旁聽,審問之后便知真?zhèn)巍ё?!?/p>
裴元昭臉色陰沉下來,對部下說道:“走,隨我前往刑獄司,今日倒要看看他們能翻出什么風(fēng)浪。王大人清白無辜,若真有構(gòu)陷,我裴某人第一個不答應(yīng)。你們都跟緊些,莫讓外人以為我們怕了大舜的官員!”
“驛館之事,事關(guān)重大,我們中原國的顏面不容折辱,走!”眾人疾步朝刑獄司而去。
風(fēng)卷殘云,天色驟暗。
刑獄司內(nèi)燭火明亮。陳煜西坐在主位,崔一渡和裴元昭、周遠端坐兩側(cè),堂中央站著王祿汀,面色慘白如紙。
這時,衛(wèi)弘睿剛面圣回來,匆匆踏入刑獄司,見到如此陣仗,問道:“陳大人,為何審問王使官?”
陳煜西說道:“請端王殿下坐下來旁聽,下官自然會給出一個交代?!?/p>
衛(wèi)弘睿目光微沉,拂袖落座。
陳煜西緩緩道:“王使官,你可知罪?”
王祿汀嘶聲辯道:“我有何罪?”
“趙大人遇害當(dāng)晚,你在何處?”
“我自然是喝多了酒,早早入睡。”
“你撒謊!”陳煜西厲聲道:“三更時分,你潛入趙大使的客房意欲行兇,不料趙大使趴在案桌上醒來,驚覺有人行刺,本能翻身躲避,和你搏斗打碎花瓶。趙大人敵不過你,被你一劍刺中心口而亡。
“你把一塊碎布條掛在窗欞上,制造翻窗而逃的假象,把嫌疑引向寺羅商會,妄圖掩蓋自已的罪行。然而你忘了一件事——那夜并無風(fēng),窗欞上的碎布條卻朝外翻卷,分明是被人從內(nèi)塞出。這等拙劣伎倆,豈能瞞得過刑獄司的勘驗?王祿汀,你還有何話說!”
王祿汀冷哼道:“荒謬!這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證據(jù)何在?單憑一塊碎布條,還有那個老道士裝神弄鬼,便要定我的罪,天理何在!要殺趙大人的,不是那個廚子嗎,他可是承認在醒酒湯里下了藥!還有翻墻逃跑的刺客,你們抓不到人,反倒是冤枉到我的頭上了!”
裴元昭猛地站起身,厲聲道:“陳大人,你怎可憑推測認定我國使臣有罪?”
“是啊,自已無能抓不到兇手,便在這里構(gòu)陷無辜,豈有此理!”
“我們要見你們皇上,我們要討回公道!”
其他使官亦是群起激憤,堂內(nèi)喧囂四起。
“請各位使官少安毋躁?!标愳衔鬓D(zhuǎn)過臉看著王祿汀,“易廚子是殺人未遂,你卻是真正的殺人兇手。案發(fā)第二日,刑獄司查案,讓驛館每個人錄口供簽名時,你握筆的手掌微顫,胳膊無力,筆跡和前幾日做協(xié)議筆錄時略有不同,那夜你和趙大人搏斗,胳膊被匕首所傷,傷口到現(xiàn)在還沒有好吧?!?/p>
王祿汀臉色頓時蒼白如紙,“我胳膊確實有傷,是那晚喝醉酒后,摔了一跤,被桌子角刮傷的,與命案無關(guān)!”
“把你的傷口露出來,讓大家看看?!?/p>
王祿汀踉蹌后退,袖子緊掩右臂,指節(jié)發(fā)白。
陳煜西朝左右使個眼色,兩名差役上前制住其人。撕開衣袖,手臂上一道深長割傷赫然在目,傷口剛愈合,邊緣紅腫。
堂內(nèi)霎時寂靜。
陳煜西沉聲道:“這傷,不是桌角所留,與匕首反手格擋所致傷痕完全吻合。王使官,你撒謊!”
王祿汀說道:“陳大人,你口口聲聲說我殺人,我為何要殺趙大人!”他聲音發(fā)虛,額角滲出冷汗。
“強詞奪理!”陳煜西冷笑一聲,把帛書朝眾人展開,“這帛書藏在靴子里面,趙大使記錄了你們中原國官員在商貿(mào)往來中的不法勾當(dāng),上面記載詳盡,涉及十幾名官員,其中就有你王祿汀的名字!”
王祿汀臉色驟變,瞳孔猛縮,一時不知如何辯解。
裴元昭額角青筋微跳,說道:“陳大人,就算這帛書是證物,也只能證明王大人有貪墨之嫌,豈能直接斷定他是殺人兇手?如果說他用匕首殺人,請問,兇器何在?人證何在?”
陳煜西轉(zhuǎn)過臉,對王祿汀說道:“刑獄司沈少司在給眾人錄口供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你的異常,之后他再次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在地上瓷瓶的碎片中,找到一小塊玉佩碎片,這是你在和趙大人搏斗時撞壞玉佩留下的。這玉佩碎片如果不仔細看,還會誤認為瓷片。
“案發(fā)當(dāng)夜,還有其他人潛進驛館欲行不軌,卻被你們的打斗驚走。后來動靜太大,驚動了巡夜的驛卒,賊人趕緊翻墻逃走。我們根據(jù)你掛在窗欞上的布條,查到了寺羅商會。
“你栽贓陷害的伎倆不可謂不深,自認為刑獄司把兇手鎖定為他人,抑或在驛館戒嚴(yán)的情形下,你無法毀滅證據(jù),便將血衣、兇器和玉佩藏于房梁夾層,打算待風(fēng)聲過去再作處理??赡銢]想到,你早就被盯上了。”
陳煜西取出一個包裹,打開后露出證物。他拿起里面的玉佩說道:“這塊殘缺的玉佩,正好和案發(fā)現(xiàn)場的玉佩碎片吻合,這件割破衣袖的袍子,是你的。王使官,你還有什么話說?”
王祿汀渾身劇震,一下癱倒在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裴元昭立刻走到案桌前,拿起玉佩仔細端詳,只見玉佩裂痕處沁色天然,與那碎片嚴(yán)絲合縫。他臉色蒼白,轉(zhuǎn)過臉望著地上的王祿汀,“果然是你的玉佩和衣袍,你……”
王祿汀猛然抬頭,眼中是絕望與怨憤:“裴大人,這個趙長博,素日里尖酸刻薄,處處壓制于我,我本無意殺人,可他咄咄逼人,揪著這么一點小事要參劾我,毀我前程,我只好殺了他!我本以為那晚的賊人可以替我擋災(zāi),沒想到,還是被你們識破了……”
“你……你好糊涂??!”裴元昭站起來跺腳,“你身為朝廷命官,竟因私怨行此逆天之事,不僅毀了自已,更玷污了中原國的尊嚴(yán)!如今鐵證如山,百口莫辯,你唯有伏法謝罪!”
王祿汀伏地痛哭,聲如困獸。
這時,衛(wèi)弘睿站起來拍手叫好:“原來是內(nèi)斗,差點連累本王,這下總算可以交差了,哈哈哈,痛快!”
裴元昭白了衛(wèi)弘睿一眼,然后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其他使官也紛紛離開。
陳煜西收好證物,令王祿汀畫押,押入大牢,等候發(f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