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說的趙惠臉上那點嬌滴滴的笑意是一點都掛不住了。
他話里話外,都在護著那個南邊來的女人!
還和自己要雞蛋給她補身子?
她算哪門子的“嬌小姐”!
趙惠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看著趙文昌那張冷冰冰的臉,再看看他身后那個一臉無辜的姜晚秋,只覺得心口堵得慌,一口氣上不來。
“你……你們……”她指著兩個人,跺了跺腳,扭頭就跑出了趙家院子。
她跑到一半回頭看去。
她的文昌哥竟然沒有追上來哄她!
她真是討厭死這個叫姜晚秋的女人了!
村里人早就在背后嚼舌根,說這批從南方下來的知青,個個都是會勾人的狐貍精,眼波一轉就能把男人的魂兒給勾走。
她以前還不信,現(xiàn)在算是親眼見識了!
這才來幾天?就把她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文昌哥迷得五迷三道的,處處都向著她,連自己這個好妹妹,親哥們都不認了!
趙惠越想越氣,一路慪著氣,走到了村東頭的田埂上。
她又遠遠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埋頭在一片半人高的雜草里,一下一下地揮著鐮刀。
是趙平安。
這野猴兒似的小東西,村里人都知道,不是文昌哥親生的。
也就是趙家心善,怕傷了孩子的心,才一直瞞著他,騙他說趙文昌就是他親爹。
趙惠眼珠子一轉,又換上一副笑臉,踩著田埂走了過去,故意把聲音提得老高:“平安,干啥呢?”
趙平安聽見聲音,停下手里的鐮刀,抬起滿是汗珠子的小臉,黑亮的眼睛看著她:“趙惠姐?!?/p>
他舉起手里的一小捆草,老實回答:“我割點草,去公社換點羊奶?!?/p>
“換羊奶?”趙惠故作驚訝,“你爹不是不讓你喝那玩意兒,說腥氣嗎?”
“不是給我喝的,”趙平安搖搖頭,“是給姜……姜姐姐喝的。爺爺奶奶說,姜姐姐是南方人,吃不慣咱們這的玉米面餅子和糙米粥。城里人都喝牛奶吃面包,咱們這沒有牛奶,就想給她換點羊奶嘗嘗?!?/p>
“喲,”她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雙手往胸前一抱,“這人還沒進門呢,就使喚動你們全家老小了?我看她那身子骨,比我還結實呢,用得著這么金貴地伺候著?”
末了,她又道:“平安啊,姐姐我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看啊,你爹是有了新媳婦,忘了舊人嘍。那個姜姐姐長得跟畫上的仙女似的,再過幾年,怕是你爹連你親娘長啥樣都記不清了!”
“到時候,人家倆再生個親生的胖小子,你這個拖油瓶,可就礙眼了。那時候,還不把你丟出去?”
趙平安割草的動作一下子僵住,小臉繃得緊緊的,卻又倔強地反駁:“不會的!姜姐姐跟我保證過,她會對我好,把我當親兒子疼!”
“保證?”趙惠嗤笑一聲,撇了撇嘴,“漂亮話誰不會說?你還小,不知道人心險惡。你忘了?咱們這十里八村都傳遍了,南方人最會騙人了!”
她說著,揚了揚下巴:“隔壁賈家莊那事你不記得了?不就是被一個南邊來的騙子,把家底都給騙光了,才逼得一家老小跳了河?我瞧著這個姜晚秋,跟那個騙子也差不離!那手段,嘖嘖……”
賈家莊的事,他當然知道。那家的小兒子,還是他仗著自己水性好,跟著大人們一起下河給撈上來的。
那孩子渾身冰涼,臉都泡白了的樣子,他現(xiàn)在想起來還做噩夢。
“你不信?”趙惠看他被說動了,心里一陣得意,繼續(xù)添油加醋,“不信你現(xiàn)在就回去看看!你看看你爹,是不是已經(jīng)被那個狐貍精迷了魂?你回去問問他,他心里頭,還有沒有你那個死去的娘了!”
“我爹心里有我娘!”趙平安被說的急得大聲喊了一句。
趙惠的目的達到了。她得意地哼了一聲,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土,扭著腰走了。
只留下趙平安一個人,愣愣地站在原地。
女人一走,趙平安草也割不動了,腦子里亂成一團麻。
他爹才不是那種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人!
可趙惠姐又說的那么有道理,而且她一個大人又怎么會騙小孩……
他越想心里越?jīng)]底,干脆一口氣跑到自家院門口,小小的胸脯因為跑得太急,劇烈地起伏著。
他要親口問問他爹有沒有忘記他娘!
堂屋里有男人和女人的聲音,他沒直接進去,悄悄地扒著門框,把小腦袋探進去,偷偷往堂屋里瞅。
只一瞬,他就瞪大了雙眼。
堂屋里,姜晚秋那個女人,正和爹靠在一起。
不,不是靠著,是抱在一起!
爹的一只胳膊攬著她的肩膀,整個人都傾向她,低著頭,嘴巴幾乎要碰到她的耳朵。兩個人挨得那么近,一點兒都不知道害臊!
而他爹臉上的表情,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樣子。那么專注,那么溫柔。
那哪里還是他那個嚴肅、不茍言笑的爹?那模樣,分明就是被惠姑姑說中了——被狐貍精給迷了魂!
趙平安只覺得眼前一黑,耳朵里“嗡”的一聲。
看這樣子,他爹心里,果然已經(jīng)沒有娘的位置了!
趙家婆婆從灶房出來,招呼趙文昌趕緊給姜晚秋做飯,完了早些下地,這幾天秋收,任務重的很。
“也怪?!壁w小花還有些疑惑的念叨,“趙平安那臭小子天不亮就跑出去割草了,這會兒子怎么還沒把羊奶換回來。”
趙文昌聞言進了灶房,挽起了袖子準備揉面,姜晚秋也跟了上去,看有沒有自己能搭把手的。
“哎喲!”
男人剛進灶房,就聽的身后人驚呼一聲。
姜晚秋下意識地閉上眼,可還是覺得有東西扎進了眼睛里,又疼又癢,眼淚“唰”地一下就冒出來了。
“咋了?”趙文昌一聽動靜不對,立馬扭頭向姜晚秋走了過去。
“眼睛……眼睛里好像進東西了?!苯砬镫y受地揉著眼睛,眼淚珠子順著臉頰往下滾,眼眶紅了一圈,看著好不可憐。
趙小花剛在廚房拿簸箕篩玉米面,空氣里到處都飄著細細小小的玉米粉碎屑。
“別揉!”趙文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越揉越壞事!給我看看!”
趙文昌見她不動了,才松了口氣,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湊近她的臉。
“是左眼還是右眼?”他問。
“左……左眼。”
趙文昌用粗糲的拇指輕輕掰開她的眼皮,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肩膀,穩(wěn)住她的身體,低聲命令道:“別動,我給你吹吹?!?/p>
趙文昌的注意力全在她那只又紅又腫的眼睛上,壓根沒意識到兩個人的姿勢有多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