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昌圖心有不甘,大聲道:“河東強藩,再合昭義,義昌,義武,河中,五鎮(zhèn)之軍,可能伐之!”
“義昌,義武,河中三鎮(zhèn)是否會出兵,猶未可知,至于河東鎮(zhèn),昔日討李國昌父子的舊事,難道你忘了?”鄭從讜反問道。
河東軍當初一年換五帥的戰(zhàn)績,至今還沒有藩鎮(zhèn)可破,鄭從讜這些年能穩(wěn)坐河東,除了自已手腕尚可外,還有個重要原因,便是鄭從讜與河東將門之間,相安無事。
而戰(zhàn)爭一旦開啟,河東將門是否會如現(xiàn)在這般乖巧,那可就說不準了。
“難道就這般坐視陳從進鯨吞二鎮(zhèn)不成?”
“巢亂未平,錢糧兩缺,軍兵又從何處來?”
說到這,鄭從讜嘆了口氣,接著道:“沒有錢糧啊,神策軍不堪用,聽聞朝廷已經派人前往河中,夏綏,朔方等鎮(zhèn)招募兵員,這又是大筆錢糧開支。
天家,勛貴,官員的用度,還要重修長安宮室,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在這個關頭,朝廷哪里的錢糧,征討陳從進啊?!?/p>
鄭昌圖在朝廷中,了解的情況,要比鄭從讜更多,他并非不知朝廷現(xiàn)在錢糧緊缺,東南諸道賦稅雖然陸續(xù)起運,但是中原巢軍還未剿滅,漕運時斷時續(xù)的。
就算是東南諸道的錢糧運抵,也不足以支持朝廷如此龐大的開支,良久之后,鄭昌圖才無奈的說道:“罷了,我已經上書朝廷,請求朝廷決斷,是打是撫,唯圣人而決吧?!?/p>
說完后,鄭昌圖搖搖頭,有些沮喪的離開屋子,而看著鄭昌圖的背影,鄭從讜喃喃自語道:“大廈將傾,如之奈何??!”
鄭從讜坐鎮(zhèn)河東四年多五年的時間了,就在這幾年的時間里,朝廷的形勢愈發(fā)的不妙,即便他并不在朝廷中,他也能感受到國事傾頹的趨勢。
鄭昌圖這個族叔,鄭從讜覺得其還是有些天真,亦或是在朝廷中待久了,不能真正的了解到當下各藩鎮(zhèn)的真實情況。
幽州陳從進降服契丹,奚人,與二部頭人之女聯(lián)姻,二部蕃胡就目前來看,暫時沒發(fā)現(xiàn)有不穩(wěn)的情況。
以陳從進如今的實力,朝廷如果真要打,那恐怕自已剛才說,動十萬兵,耗錢糧百萬,費時數(shù)年時間,可能都是樂觀估計,這搞不好,那就是又一場安史之亂。
這樣的局面,鄭從讜看的到,朝廷也看的到,所以,鄭從讜心中認定,就算陳從進直接吞下二鎮(zhèn),朝廷估摸也不太可能下詔,聯(lián)絡諸鎮(zhèn),共同討伐。
雖然陳從進兼并他鎮(zhèn),開了一個極大的壞頭,但何為飲鴆止渴,不管還能多挺一會,管的多了,怕是旋即而亡。
……………………
河東,陽曲縣。
李克用在撤出忻州后,帶著沙陀騎及收降的吐谷渾騎兵,共計六千余眾,奔赴河東。
這些吐谷渾騎兵雖然士氣不高,心底也不想和李克用去河東,但他們畢竟是降卒,而且李克用治軍甚嚴,又輔以沙陀騎兵嚴密監(jiān)視,因此,這些降軍無一人敢造次。
而在李克用投奔河東后,鄭從讜因為陳從進的威脅,不得不捏著鼻子暫且收留了李克用。
不過,鄭從讜深惡李克用,拒絕其接近晉陽,只允許李克用暫時駐軍陽曲,陽曲所在,便是石嶺關后的第一座城池。
鄭從讜把李克用頂在這,便是打著萬一陳從進真的南下了,李克用也能替河東吸引一下火力。
而鄭從讜這么干,李克用自然是不樂意的,他倒是很想河東軍大舉北上,和陳從進廝殺一番,無論誰勝誰負,李克用都很高興。
但是,以李克用對河東軍的了解,這事的可能性并不高,而且就算發(fā)生了,很大概率自已這點存下來的實力,也會被鄭從讜給推上前線消耗掉。
因此,李克用急切的想要尋找到一條新的門路,讓他改變眼下的困局。
謀臣蓋寓建言,可以聯(lián)絡楊復恭。
楊復恭和李克用之間,還算是有些交情的,當初李克用入關中討黃巢時,李克用就在王鐸帳下聽用。
而當時的楊復恭就是王鐸的都監(jiān),二人之間,雖關系不算密切,但也算是有些交情。
李克用遲疑的說道:“聽聞楊樞密抱病,且朝中田令孜權勢滔天,楊樞密不能與之為敵,此時尋之,似無益處啊?”
蓋寓言:“田令孜權勢雖大,但朝野內外多有敵手,楊樞密乃故天下兵馬都監(jiān)楊復光之兄,權宦中,唯有楊家能與田令孜相抗衡,此時雖處低谷,但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p>
李克用搖頭道:“我等惶惶而退,無棲身之地,又怎算的上雪中送炭?!?/p>
“朝廷欲重練神策軍,關中兵源枯竭,且多不堪用,此時我等若攜六千騎兵投之,楊樞密必欣然接受?!鄙w寓言道。
李克用想了想,覺得這個法子,是眼下最適合自已的,去關中,吃朝廷的錢糧,而且還有機會謀求外鎮(zhèn)。
雖然前途渺茫,但是總好過繼續(xù)待在河東,寄人籬下,受人白眼,還得被人當槍使來的強。
于是,李克用隨即讓蓋寓,帶著一隊護衛(wèi),喬裝打扮,坐船沿汾水,一路順河而下,奔赴長安,聯(lián)絡楊復恭。
這事只能偷偷的辦,李克用也雞賊的很,他知道自已眼下就靠著河東的錢糧才能養(yǎng)著六千騎兵,要是單單靠自已劫掠后帶出來的糧食,最多撐兩個月,軍隊就得散。
因此,李克用擔心鄭從讜知道自已想跑了,不給他當槍頭,會直接了當?shù)臄嗔思Z草供應,這么一來,李克用除了劫掠河東,別無他法了。
當然,劫掠河東對李克用而言,并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只是現(xiàn)在沒有后路,石嶺關外,陳從進的幽州軍還在虎視眈眈。
此時若是和河東軍交戰(zhàn),那真的算是勝算渺茫,因此,不到萬不得已,李克用是不會出此下策的。
不過,以李克用的性子,若是得到楊復恭的確切回復后,他倒有很大的可能,在離開河東前劫掠一把,然后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