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過了廣平城,陳從進望著逐漸遠去的城墻,他那怦怦直跳的心臟,才慢慢的平復(fù)些許。
陳從進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而在后面的李昌突然開口問道:“從進看起來,怎么有些緊張啊?”
陳從進心頭一咯噔,他心中暗罵,平素里天天念叨著,每逢大事要靜氣,現(xiàn)在看來,這靜氣的功夫,還是有些不夠到家啊,一下子就讓人看出點什么來。
“李公,從進是在想著,第一次面見留后,心中惴惴,故而有些緊張?!?/p>
陳從進腦子轉(zhuǎn)的快,連忙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李昌聞言,哈哈一笑,這段時間里,在陳從進刻意的奉承下,李昌已經(jīng)改變最初的想法,當(dāng)初陳從進拒絕上繳錢糧時,李昌是打著聯(lián)絡(luò)李懷宣,直接誅殺陳從進的想法,但在其后,陳從進表示上繳錢糧夠,這個想法,便已經(jīng)被李昌徹底拋棄。
李昌現(xiàn)在越看陳從進,越是滿意,這年頭,像陳從進這般懂事的軍頭,他李昌就沒見過幾個,李昌決定,等回返幽州后,他就勸誡楊承榮,陳從進實力雖弱,但并不跋扈,干脆另選刺頭示威更有成效。
……………………
乾符三年,十二月三十日,除夕,幽州城。
在這乾符三年的最后一天里,幽州城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一人會想到今天,居然會有人襲城。
而自封留后的楊承榮,在收到李昌的回信后,那是心中一喜,萬萬沒想到,這陳從進居然如此輕易的答應(yīng)了自已的要求。
除了長安那群奸臣昏君故意不下詔承認自已,這讓楊承榮這一個年過的不太痛快外,楊承榮感覺自已這一年來,是十分的順利,何為運來天地皆同力,楊承榮覺得自已就是最好的寫照。
幽州城,南門外,陳從進在船頭上,遠遠望著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心中感慨萬千。
南門,又是南門,似乎自已和幽州南門有緣一般,之前襲殺李茂勛時,就是走的南門,而后面奪取城門,威脅朱有容,也還是南門。
一看到南門,陳從進便想起了那個被向元振收買的監(jiān)門將許繼讓,為了幾百貫錢,結(jié)果把自已的命給丟了。
不提陳從進腦子思緒亂飛,一旁的李昌極為高興的撫掌而笑,一路順風(fēng),走水路也不錯,內(nèi)河中并無什么風(fēng)浪,四平八穩(wěn)的,比起坐馬車,確實舒服許多。
到了渡口處,李昌先行下了船,對著陳從進拱手道:“陳刺史,李某這便先行回城,通報留后,這錢糧運輸一事,就勞你多費心了!”
“此乃從進職責(zé)所在,李公但請自便?!?/p>
目視看著李昌離去的背影,陳從進隨即對著身旁的李豐說道:“速派人去倉曹,要一批馬車過來,多帶些人去,記住,不帶兵刃,不著甲胄?!?/p>
“是!”
“等等,記住,若是倉曹司要派民夫,你就說我體諒諸位過年,今日的錢糧,由我等自已搬運,就不勞煩他們了?!?/p>
“是”
李豐領(lǐng)命而去,陳從進則留在渡口,望著寬闊的內(nèi)河,心中忐忑不安,暗自思忖著此次行動,有無錯漏之處。
片刻后,陳從進覺得,自已和諸將規(guī)劃的已經(jīng)夠詳細了,隨即陳從進命人前往身后的船中,通知王猛,向元振等人,做好準備。
而在船隊停下時,所有人都知道,拼命的時刻要到了。
約半個時辰后,李豐帶著一群人匆匆返回,身后跟著三十幾輛馬車,二十輛牛車,因是過年,而且由于陳從進的船隊提前到達了,倉曹司一時間沒有做好準備,所以馬車牛車的數(shù)量不足。
不過,這對陳從進而言,已經(jīng)足夠了,他只需要馬車能夠堵住城門即可。
身后數(shù)條船已經(jīng)靠在渡口處,這座名為津渡的渡口,是幽州重要的一處渡口,足以同時??渴嗨掖?。
陳從進不敢讓太多的軍士下船,他只是讓王猛,楊匡二人,帶精銳軍卒兩百人下船,同時,命張?zhí)┞受娛堪偃?,喬裝為民夫,搬運糧食,其兵刃暗藏至車中。
渡口上,仍有少量的巡檢,這些巡檢見士兵雖然多了一點,但也沒懷疑,畢竟運輸錢糧肯定是要有軍卒隨扈的,這些軍士下船,應(yīng)是在船上的時間長了,下來透透氣的。
就在陳從進指揮眾人開始搬運糧袋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這讓陳從進心頭一緊,他抬眼望去,只見一群穿著倉曹司服飾的人正朝著這邊趕來,為首的是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官吏。
這突發(fā)的事件,讓陳從進不禁將手按在腰間的刀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泄露了什么。
“陳刺史,怎么能讓您的人親自搬運錢糧呢,這本該是我等倉曹司安排民夫來做的!”那中年官吏老遠就大聲喊道。
陳從進聞言,心中微定,他不敢讓這些人靠近,怕萬一被發(fā)現(xiàn)糧袋下還藏著兵刃,于是,他連忙扯出燦爛的笑容,迎上前去。
陳從進拱拱手,對著這名官吏說道:“年關(guān)將近,正是共享天倫之時,從進實在不忍在這個時候征用百姓?!?/p>
中年官吏一聽,連連點頭稱贊:“陳刺史真是宅心仁厚??!如此體恤百姓,只是這搬運之事繁重,您的人手……”
“無妨無妨,我自帶了些民夫,此番搬運,某是給了賞賜的,大家伙搬的十分開心。”陳從進笑著回應(yīng)道。
而就在這時,那倉曹司官員,看著浩浩蕩蕩的船隊,有些疑惑的問道:“不知陳刺史此番運來多少石糧,怎會用到這么多船???”
陳從進咳嗽一聲,緩緩說道:“此番運糧十二萬石,每船運糧一千三百石,另有些船,運些絹匹,錢帛?!?/p>
那倉曹官吏還有些疑慮,這船隊的數(shù)量顯然超過了一些,陳從進見狀急忙說道:“此番行船,還有些人員,掌書記李公私人還有一些貨物?!?/p>
聽到這,那倉曹官員才做恍然大悟樣,隨即躬身行禮道:“下官職責(zé)所在,還請陳刺史勿怪?!?/p>
“無妨!盡忠職守,有何怪罪!”
說話間,士兵們已經(jīng)將馬車牛車裝載完畢,陳從進與中年官吏又寒暄了幾句,得知此人名為趙逢安。
陳從進見已經(jīng)準備好看,隨即便準備啟程,而一旁的趙逢安則親自為其引路,陳從進轉(zhuǎn)身對著隊伍,高聲喊道:“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