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靠上城墻了?!蓖趺偷吐曊f了一句。
平素里大大咧咧的漢子,此時也是一臉肅穆的神情,攻城戰(zhàn)的傷亡,歷來都是最高的。
剛靠上城墻,沿途就已經(jīng)有不少人中了城頭上的箭弩,而倒斃于路,隨著靜塞軍開始登城,城頭上的滾木石塊,瘋狂的往下砸。
滾木石塊的殺傷力,在此刻,遠(yuǎn)甚于弓箭,第一波進(jìn)攻的部隊,是靜塞軍的精銳,因為打仗,打的就是一股氣勢。
用民夫,弱旅來試圖消耗守城器械,這是流寇的打法,不是職業(yè)強(qiáng)軍的做法,一開戰(zhàn),若是沒摸到城墻就潰了,那對軍心士氣的打擊是巨大的,遠(yuǎn)遠(yuǎn)不是消耗那一點(diǎn)點(diǎn)物資所能比擬的。
“登城!”靜塞軍中有一將大吼道:“第一個先登者,重賞!榮華富貴,三代享用不盡!”
這一波登城的靜塞軍卒,很是勇悍,有軍卒大吼道:“富貴險中求?。∩?!”
只見其一只手舉著盾,頭縮在盾后,一只手扶著梯,蹭蹭蹭的往上爬,但是富貴沒看到,便見一盆滾油迎頭澆了下來。
此人持盾,整個身子都縮在盾后,雖然沒直接澆到,但是身上也濺射了些油,疼的他大罵道:“狗東西,燙死你爺了!”
而倒下油后,城上又拋下幾支火把,頓時云梯上下燃起熊熊大火,身上帶火的士兵痛苦的在地上打滾,慘叫聲,簡直慘不忍睹。
先前登城的士兵,眼看再沖上去就是死路一條,當(dāng)即心一橫,整個人往下跳。
好在此時剛剛才爬了一半的高度,跳下去時底下還墊了好幾具尸體,雖然摔的很疼,但其摸了摸身體,居然完好無損。
此人嘆了口氣,暗罵了一句,可惜了,先登看來是拿不到了。
………………
“娘的!”陳從進(jìn)在陣后,看的頭皮發(fā)麻,忍不住罵了一句。
晉陽城還真和當(dāng)初義昌清池城有很大的不同,不論是守城器械,還是城防高度,士兵精銳程度,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的對手。
而在其它地方,好幾架登城塔也推到城墻上了,隨著塔板放下,里頭的靜塞軍卒蜂涌而出。
打到現(xiàn)在,一早上大半的時間都過去了,才第一次摸到晉陽城頭,眼見登城部隊上城頭了,在陣后觀戰(zhàn)的眾人,頓時心中一振。
難是難了點(diǎn),但好在上城了,不至于一直被動挨打。
“先登是誰?”
“現(xiàn)在不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p>
聽著聲音,陳從進(jìn)知道是向元振和王猛在說話,不過,陳從進(jìn)此時沒心思說話,他的整顆心,都放在廝殺的戰(zhàn)場上。
而就在攻城部隊借著登城塔的便利,持續(xù)的向城頭馳援時,晉陽城上居然拋出數(shù)罐黑乎乎的東西。
隨后火把一扔,觸火即著,陳從進(jìn)神色一緊,這玩意,一看就像是石油,估計也是經(jīng)過一些工藝后,才能被燃燒。
雖然著火了,不過登城塔的外圍,也包裹著牛皮,羊皮等防護(hù)措施,登城塔這么大,燒也沒法那么快燒穿。
因此,登城士兵,依然源源不斷的上城,最先踏上城頭的士兵,早已經(jīng)不知倒在何處。
先登是大功,奇功,這么大的功勞,那肯定獲取的難度是極高的,第一個沖上去有什么用,還不是死,而且戰(zhàn)場混亂,究竟是誰第一個沖上去的,連記錄都沒法記錄。
此時在東城城墻上,靜塞軍已經(jīng)勉強(qiáng)占據(jù)了十余處登城點(diǎn),每一處的范圍都很小,基本上都是僅容數(shù)人的位置,而這已經(jīng)是攻城勇士,拼死血戰(zhàn)的成果。
有一滿臉血污的校尉,其名為陳甫,是登城幽州軍中,軍職最高的一人,其刀柄早已經(jīng)折斷,其從地上撿了柄短斧,充做武器。
陳甫剛用短斧劈開一名晉軍的長槍,后頸便驟然襲來一陣風(fēng),在緊急關(guān)頭,他整個頭向前伸了些許,險之又險的避開這一刀。
他扭頭揮劈,一下子砸在一個滿臉虬髯的守軍臉上,其當(dāng)即滿臉是血,踉蹌了兩步,隨即癱倒于地。
未及喘息,又有兩名敵軍左右撲來,一人揮刀砍向他持斧的右手,一人挺槍刺他小腹。
好在此時,身邊的同伴也涌了上前,擋住了致命攻擊。
這一波的幽州軍卒分外勇猛,上了戰(zhàn)陣,完全就是不把命當(dāng)命的打法。
張彥球指著陳甫道:“此賊頗為勇悍,殺了他,敵士氣必衰!”
大將郭崢沉聲道:“某必斬此賊首級!”
說完后,便帶著一隊親衛(wèi),朝著陳甫的位置,擠了過去。
“校尉,那個肯定是敵將!他朝著咱們過來了!”
有一士兵眼尖,在廝殺的空檔,居然還能瞄到郭崢殺氣騰騰的過來。
而就在陳甫準(zhǔn)備和其拼死一搏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牙酸的嘎吱聲,陳甫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先前城上拋下的火油,已經(jīng)快把攻城塔的梁柱給燒穿了。
陳甫心中一動,塔要是倒了,這一處攻城點(diǎn)沒有援兵的話,那肯定白白耗費(fèi)性命。
于是,陳甫大吼道:“走,趕緊下城,換個塔再上!”
說罷,自已退后幾步,一個翻身,滾上塔板上,又拉起幾個同伴,而就在這極短的時間內(nèi),陳甫身上就中了三矢。
近距離射擊下,箭箭透甲,鮮血當(dāng)即滲甲而出,特別是肩甲處一箭,勢大力沉,疼的他幾乎握不住斧柄。
眼看落于后面的幾人,已經(jīng)被敵人糾纏住,一個又一個倒在城墻上,陳甫雙目含淚,眼睜睜看著同袍死在自已的面前,其中的心疼,難以言表。
陳甫只能大吼一聲:“走!塔要塌了,快走!”
存活下來的五人,三步并作兩步兩步的疾馳下塔,而剛剛跑到塔外,就聽到有人喊著:“倒了!塔要倒了,快閃開?。 ?/p>
這座攻城塔倒下的瞬間,又砸中了另外一輛攻城塔,好在這一架還是很牢固,雖然被砸的晃動不已,但依然緊靠在城墻上。
此處看起來驚心動魄,但放在整片戰(zhàn)場上,卻又是那般不起眼。
整個戰(zhàn)場,晉陽城下人海如潮,高高的云梯,攻城塔,猶如樓閣一般聳立,舉目望去,晉陽城外的大營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