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謝從謹(jǐn)坐在圈椅里,百無聊賴地翻看著手里的書卷。
一旁的飛葉津津有味地說:“肯定是孟太醫(yī)給甄二奶奶把脈,確定那胎兒的月份沒錯,謠言就不攻自破了。還好只是謠言,我看甄二奶奶也不像那種人嘛?!?/p>
謝從謹(jǐn)?shù)某领o的目光落在書頁上,聲音淡淡:“既然知道是謠言,以后就別再提了。”
飛葉閉了嘴巴。
正在點熏香的雪青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不在焉,不小心將小香爐的蓋子掉在了桌子上。
“咣當(dāng)”一聲。
謝從謹(jǐn)掀起眼簾,短暫地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雪青屈膝行個禮,收拾好灰溜溜地出去了。
她郁悶地絞著手里的帕子,思索著甄玉蘅的事。
她想不明白甄玉蘅是怎么躲過這一劫的?
聽說那會兒鬧得甄玉蘅都要自盡了,她以為甄玉蘅這一次肯定要完了,結(jié)果太醫(yī)把脈居然都沒看出來那孩子的月份不對嗎?
那甄玉蘅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僥幸蒙混過去。
害人不成,雪青不免有些喪氣。
想想也罷了,本來就只是想小小地報復(fù)甄玉蘅一下而已,她最重要的還是得忙活自己的事兒才對。
要是她肚子里有個孩子,她哪兒用得著忙活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雪青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心里一陣陣發(fā)愁。
書房里,衛(wèi)風(fēng)進(jìn)來,拿著一封帖子,放到了謝從謹(jǐn)面前的書案上。
“公子,趙家小姐剛才派人來送帖子,約你明日出城踏青?!?/p>
謝從謹(jǐn)?shù)瓛咭谎郏叭セ貍€話,說我明日就要回皇城司上值,多日在家養(yǎng)傷,公務(wù)堆積,繁忙得很,抽不開身。”
飛葉猶猶豫豫地說:“公子,其實趙小姐也沒做錯什么,趙家態(tài)度也很不錯,都是那個吳方同一直在搗亂罷了,您真的要推了這婚事?”
衛(wèi)風(fēng)也說:“是啊,謝家終究和公子不是一條心,靠不住,若是和趙小姐結(jié)親,趙家就會成為公子的助力了?!?/p>
謝從謹(jǐn)漫不經(jīng)心道:“我又不登天,要那么多助力做什么?都退下吧?!?/p>
飛葉和衛(wèi)風(fēng)對視一眼,聳聳肩,安靜地出去了。
翌日,甄玉蘅出了門,去了孟太醫(yī)所說的紅滿樓。
進(jìn)屋時,孟太醫(yī)已經(jīng)在等她了,見她來了,微微一笑。
甄玉蘅將備好的禮物放到桌子上,禮貌道:“孟太醫(yī),一點薄禮,請您笑納。”
“哎呦,太客氣了?!?/p>
孟太醫(yī)一眼沒看她的禮物,提著茶盞給她倒茶。
甄玉蘅在他對面坐下,有些拘謹(jǐn)。
雖然猜測孟太醫(yī)對她沒有惡意,但是不知對方底細(xì),說話還是得小心謹(jǐn)慎。
待喝過一口茶后,她慎重地開口:“我看太醫(yī)似曾相識的樣子,卻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p>
孟太醫(yī)擺擺手,“你不記得我才對?!?/p>
甄玉蘅更疑惑了,“那孟太醫(yī)認(rèn)識我?”
孟太醫(yī)呵呵笑了兩聲,“你喚我孟伯父就好。我和你父親原是好友,你們離京的時候,你不過才五六歲,不記事,你不記得我也對。”
甄玉蘅恍然大悟,原來孟太醫(yī)是父親的好友!
她松了一口氣,由衷地笑起來,“原來是孟伯父,真是失敬?!?/p>
孟太醫(yī)端詳著她,“你眉眼與你父親年輕時很像呢,昨日我看見你,一下子就想起你父親,后來聽他們喚你甄二奶奶,這才確定你就是茂和的女兒?!?/p>
茂和就是甄玉蘅父親的名,父親去世多年,已經(jīng)好久沒聽人這樣提起他了。
甄玉蘅目露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您昨日才會幫我撒謊?”
孟太醫(yī)沉默一會兒,溫聲道:“孩子,你知道你腹中胎兒其實只滿四個月,對吧?”
甄玉蘅點點頭。
“我昨日瞧那情形,就知道你肯定遇上難事了,我如果不幫你撒那個謊,謝家人怕是不會輕饒你。”
甄玉蘅看著孟太醫(yī),很是慚愧,“讓伯父違背醫(yī)德幫我圓謊,我真不知該怎么面對您?!?/p>
“所以你腹中的孩子,真的不是那謝家二郎的?”
甄玉蘅面露難色,“這其中的內(nèi)情,很復(fù)雜,伯父請恕我無法相告?!?/p>
孟太醫(yī)很寬和,拂掌笑道:“你不愿意說就不說,不過你自己可要小心些?!?/p>
甄玉蘅“嗯”了一聲,提起茶壺為他斟茶。
孟太醫(yī)感慨道:“那年你父親被貶出京,我一路送他出城。你父親很有才干,我還說他到了地方上,攢點政績,肯定很快就又能回京了,不成想沒過幾年他便殉職了。”
提起父親,甄玉蘅一陣傷感。
孟太醫(yī)看著甄玉蘅,眼里透著憐愛,“你一個人在謝家怕是過得也不容易吧?我聽說過,你和謝家那孩子未出生時,便由兩家祖父定下了娃娃親。你祖父在的時候,甄家也是門庭赫奕,可你祖父去世后,便大不如前。你父親又在朝中仕途不順,受人排擠……”
甄玉蘅又何嘗不遺憾,在越州時,日子過得苦,母親就常常哀嘆,甄家原本是書香門第,她父親本該入閣登壇,不該草草死在任上,她們也本該錦衣玉食,不該蝸居在此。
孟太醫(yī)嘆氣道:“你父親這人就是太剛直了,不夠圓滑,當(dāng)時朝堂黨爭激烈,你父親力求革新,觸動了不少人的利益,這才被以趙家為首保守派排擠出京。否則,他留在京,必然大有一番作為?!?/p>
甄玉蘅微愣,她從來沒聽父親提過這些,母親不懂朝事,也沒跟她說過。
“我只知道父親是犯了錯被貶到越州的,不知道他是受人排擠。伯父的意思是,他是被趙家針對,才會被貶?”
“他跟趙家那一派政見不合,彼此一直都是針鋒相對。不過趙家勢力更強,胳膊擰不過大腿啊。唉,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p>
甄玉蘅也唯有嘆氣。
兩派黨爭,有輸有贏,也怪不得誰。
甄玉蘅和孟太醫(yī)聊了很久,相談甚歡。
孟太醫(yī)是個親和寬厚的長輩,囑咐她保重身子,若是有麻煩盡管來找他。
甄玉蘅回到謝府時,心情很好,剛好碰上了正要出門的謝從謹(jǐ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