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蘅不知道謝從謹發(fā)什么神經(jīng),目光冷冷地看著他,強調說:“的確沒怎么見過?!?/p>
謝從謹勾了下唇角,“是啊,弟媳和大伯哥有什么好見的?”
楚月嵐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幽幽道:“都是一家子親戚,不至于那么生疏吧?!?/p>
“謝大人貴人事忙,都不?;丶遥易匀皇菦]機會見他?!?/p>
甄玉蘅極力地跟謝從謹撇清關系,謝從謹卻說:“一口一個謝大人,也太生分了吧?”
甄玉蘅暗自咬牙,擠出個笑,“不敢跟謝大人攀親戚?!?/p>
謝從謹盯著她臉上的虛偽的笑,平靜地說:“回越州后,膽子還變小了?!?/p>
畢竟曾經(jīng)可是敢半夜爬他床的人。
甄玉蘅聽出他在諷刺自己,臉色微微變了變,周圍人的目光刷刷刷地看過來,她深吸一口氣,表情很自然地說:“我都已經(jīng)離開謝家,跟謝家人一刀兩斷了,自然不能再跟謝家人套近乎,也不該再去打擾人家過日子,我沒那么厚臉皮。”
反正她不會偷偷摸摸地跑到人家附近晃悠。
謝從謹聽出她的陰陽怪氣,眼底神色冷了幾分,“我記得你是自愿離開回越州的,又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跟人結了怨,至于一刀兩斷嗎?就那么怕跟人再碰上?”
“既然要斷,就斷個干凈,難不成還非要三天兩頭的跑到人家跟前顯眼嗎?那也太掉價了吧?!?/p>
“這就叫掉價嗎?那你見的還是太少了?!?/p>
甄玉蘅被激得心頭一陣火,冷颼颼地說:“是,人貴在自重,可千萬不能剛跟人家斷了,沒兩天又巴巴地跑過去,表面上云淡風輕,背地里又暗戳戳地招惹人家?!?/p>
謝從謹也坐直了,回擊道:“你說誰暗戳戳地招惹人了?你如今說話愈發(fā)詼諧了,引得我想起一些往事,有些想笑?!?/p>
甄玉蘅端起酒就喝了一口,“想笑就笑,謝大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又沒攔著你,難不成你現(xiàn)在還怕我???”
謝從謹冷笑兩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我有什么好怕你的?這里又不是謝家。”
“說的沒錯,我就算要禍害誰,也不會禍害你們謝家人,謝大人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吧。”
“那真是謝謝你了。從前沒發(fā)現(xiàn)弟妹這么有意思,啊,差點忘了,你已經(jīng)不是我弟妹了?!?/p>
“謝大人有把我當過你的弟妹嗎?無所謂,反正我高攀不起,一定敬而遠之?!?/p>
甄玉蘅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自己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謝從謹看著她,眼底早就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嘴巴抿著再說不出話來。
二人對嗆半天,終于安靜下來,周圍人也都安靜了,個個表情疑惑,目光呆滯,他們都聽得云里霧里,不知道那二人在爭論什么。
坐在中間的楚月嵐用團扇遮住半張臉,兩只眼睛冒著光。
實在是……精彩。
氣氛如此尷尬,馬知府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手里的酒杯端起又放下。
還是楚月嵐笑了笑,調和氣氛,“他鄉(xiāng)遇故知,是得好好敘舊,相識一場就是緣分,下次再見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今日大家都別端著,吃好喝好,不醉不歸。”
馬知府立刻捧場:“來來來,咱們一塊兒喝一杯?!?/p>
眾人都笑著舉起酒杯,沒有把方才的插曲放在心上,都覺得是甄玉蘅和離時和謝家鬧得不愉快,今日跟謝從謹碰上了,二人難免不對付,互相掐架呢。
甄玉蘅冷靜下來,安靜地坐著。
知府夫人低聲問她:“玉蘅,你沒事吧?”
甄玉蘅故作輕松地笑笑,“沒事,我跟他關系本來就不好,方才說話有些急了,讓夫人見笑了?!?/p>
知府夫人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你若是跟謝家人關系好,也不會走了。哎呀,都和離了,跟他謝家沒關系了,他怎么那么咄咄逼人,跟欠他什么的一樣,真是沒風度。別搭理他就是了?!?/p>
甄玉蘅“嗯”了一聲,低頭沉默地又喝了一杯酒。
方才說那些話,謝從謹含沙射影,她也暗箭傷人,其實她心里并不好受。
隔了那么久沒見,再重逢時不該這樣的。
她緩緩地抬眼,往對面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時候,謝從謹已經(jīng)離席了。
夜色沉沉,謝從謹一個人出了府衙,漫無目的地在街邊晃悠。
晚上的風很冷,直往人衣領里灌,把酒氣吹散,頭腦也冷靜了。
他從京城動身時,才剛立秋,天氣還很暖和。到越州后,冷了很多,那種又濕又冷的感覺,裹在身上甩不掉,冷得人鉆心刺骨。
他是期待這場接風宴的,期待與甄玉蘅再次重逢的一幕,他好奇甄玉蘅的反應,更好奇自己的心。
但是他沒想到會這樣。
不知在街上晃悠了多久,謝從謹回到公館的時候,楚月嵐等人也剛散席回來。
楚月嵐表情戲謔地看著他:“謝從謹吶,我今日可真是開了眼,第一次聽你說那么多話啊?!?/p>
謝從謹不想理會她,徑直走回自己屋里去。
楚月嵐窮追不舍地跟了過來,“這個甄娘子可真不一般啊,居然能把你激成這樣。你們兩個之間,難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謝從謹冷著臉看向她:“我要睡了?!?/p>
“你今晚還能睡著???”
楚月嵐哼笑一聲,悠哉悠哉地走了。
謝從謹洗漱一番,躺回床上,的確無法入眠。
睡不著的還有一人。
甄玉蘅今日在席上喝了不少,雖不至于醉倒,但是腦袋暈乎乎的,胃也很不舒服。
她趴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著曉蘭坐在一旁用扇子扇風給她涼醒酒湯。
曉蘭嘆氣道:“娘子怎么喝這么多酒?見著了謝公子,你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甄玉蘅聲音悶悶地說:“我高興什么?我跟他都沒關系了,我才不在乎?!?/p>
“不在乎你還喝那么多?!睍蕴m嘟囔了一句,又說:“謝公子他是不是為了你來江南的?像這種采辦貢品的事,不是應該由禮部負責嗎?怎么會讓他一個大將軍過來?他肯定是想來見你的。”
“見著了又如何?還不是針鋒相對,鬧得彼此難堪嗎?我們的關系回不到從前了,一開始就是錯的,也別想再續(xù)前緣。”
甄玉蘅說完,將臉埋進了枕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