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秋,甄家庭院里有棵桂花樹,開滿了金黃色的桂花,香氣四溢,甄玉蘅晚上睡覺時候都能聞到。
這日天氣好,她和曉蘭打算采桂花。樹下鋪了一層布,甄玉蘅爬到樹干上搖晃,樹枝一顫,桂花撲簌簌地往下掉,落得曉蘭頭上都是,甄玉蘅在樹上笑,搖得更賣力,惹了一身的桂香。
桂花收了好幾罐,做桂花糕或是釀桂花酒都是極好的,兩個人在家里忙活,從來不覺得這里的生活單調(diào)。
晌午剛吃過飯,紀(jì)夫人提著一籃子石榴過來了。
“家里那棵石榴樹結(jié)了好多石榴,我給你送幾個來。”
甄玉蘅笑盈盈地道謝,接過籃子將人請進(jìn)屋,給人倒茶喝。
紀(jì)夫人喝過一口茶,滿臉喜色地說:“我和紀(jì)伯父要出趟院門,我院子里種了點菜,這一走沒法兒料理了,想著把家門鑰匙給你,你得閑了隔三差五地去幫我澆澆菜?!?/p>
甄玉蘅立刻應(yīng)下,“伯母放心吧,我?guī)湍憧粗2贿^你和伯父是要去哪兒???”
“去京城?!奔o(jì)夫人一說就樂,“這少卿走了都快兩年了,一直沒時間回來,我和你伯父就商議著去京城看看他,趕上中秋湊個團(tuán)圓?!?/p>
甄玉蘅點點頭,“這是好事,少卿見著您二老,肯定高興?!?/p>
紀(jì)夫人開玩笑道:“那臭小子一直在外忙叨,怕是把他爹娘都忘了呢?!?/p>
甄玉蘅笑而不語,她其實都不太想提紀(jì)少卿,當(dāng)初離京,紀(jì)少卿在太子面前多嘴,差點害得她走不了,這事她到現(xiàn)在還有些怨氣呢。
紀(jì)夫人又說:“哎,你要是一個人待在越州嫌冷清,不如跟我們一塊去京城?”
甄玉蘅微微一愣。
京城……她已經(jīng)離開快半年了,走的時候就沒想過再回去。
回去又去哪兒,要見誰?
怕是無地可去,也無人可念,沒意思。
甄玉蘅搖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和伯父去了,讓少卿帶你們好好逛逛,我還得留意著生意上的事,京里下來的欽差大臣過些日子就要到越州了,譚紹寧說想爭取爭取找找門路,讓我們的茶葉能上貢品名錄?!?/p>
“是,這也是正經(jīng)事?!?/p>
紀(jì)夫人笑笑,有些欲言又止,又喝了口茶,這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玉蘅吶,你和那譚公子……是不是有事???”
甄玉蘅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差點被嗆著,她哭笑不得地說:“沒有!我和他平日是有些往來,不過就是為了一起賺錢嘛,伯母你可別多想?!?/p>
“哎呀,你不知道,這鄰里間已經(jīng)有些閑話了,咱們這兒地方小,芝麻大點事兒都能傳遍四鄰?!?/p>
甄玉蘅心里有些無奈,她和譚紹寧才見過幾次面,就能讓人這樣編排,難怪說女人不能拋頭露面做生意呢,看見個女人跟男的說句話,就有鋪天蓋地的閑言碎語。
“要是有人說,也不怕他們說,彼此都沒有家室,就算真有什么接觸,那也礙不著什么事。但是我就是怕你跟那譚紹寧真的有事,那譚紹寧人雖不錯,卻克妻呀?!?/p>
甄玉蘅失笑道:“伯母別擔(dān)心我了,他就算真克妻,也克不著我,我跟他真沒事?!?/p>
“沒事就算了?!?/p>
紀(jì)夫人又拉著她的手說:“不過你可想過要改嫁?你這么年輕,模樣又生得好,要改嫁不難的,要不要伯母給你說一個。”
甄玉蘅抿著唇搖頭,“我這輩子,不會再嫁人了。一個人……挺好的。”
她第一段婚姻,苦心孤詣地算計,算計到最后,自己像個笑話一樣。
若要再嫁,她一定會嫁一個她喜歡,且對方也喜歡她的。
但是她恐怕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人了。
紀(jì)家夫婦走了,甄玉蘅每隔一日就去他家院子里澆澆菜,除除雜草。
很快就到了中秋,知府夫人給博雅堂的學(xué)生們備了一些節(jié)禮,讓甄玉蘅幫忙給送去。
甄玉蘅去時,講堂里正在上課,前頭坐著的那位夫子,竟是譚紹寧。
知府夫人說過,建博雅堂的這塊地就是譚紹寧出的,偶爾譚紹寧會過來給學(xué)生們講算學(xué)。
譚紹寧手里捧著一本書,講課的聲音溫潤醇厚,那張臉依舊是端得板板正正,看著還挺像那回事兒。
甄玉蘅一直覺得,他身上沒有那種商人的市儈氣,而是有一種書卷氣,如果不知道他是商人的話,還以為他就是個夫子呢。
下課后,小姑娘們一邊說笑著一邊往外走,見甄玉蘅在外頭,都湊了過來。
甄玉蘅在這學(xué)堂里捐了不少錢,平常還總跟著知府夫人過來,學(xué)生都認(rèn)識她,喜歡圍著她,一個個都嘴甜地叫姐姐。
甄玉蘅笑道:“今日中秋,知府夫人念著你們,給你們備了月餅和應(yīng)季的水果,都到前頭花廳里領(lǐng)了再回家去。”
小姑娘們又一窩蜂地往花廳里跑,還有幾個圍著甄玉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擠眉弄眼地嬉笑著。
甄玉蘅奇怪地看著她們,有個小姑娘看看講堂里正在收拾東西的譚紹寧,又看向甄玉蘅,小聲說:“玉蘅姐姐,你今日是和譚先生一塊兒來的嗎?”
“不是呀,你們這幾個小丫頭,眉來眼去地干什么呢?”
小姑娘們湊到甄玉蘅跟前,悄聲說:“我們都覺得譚先生和玉蘅姐姐特別般配?!?/p>
甄玉蘅“哎呦”了一聲,挨個戳戳她們的腦門,“你們整天都瞎琢磨什么呢?不許亂說?!?/p>
“真的呀,我還畫了你們二人的畫像,你瞧,男俊女美,天生一對?!?/p>
一個小姑娘掏出一張畫像,竟然還真的把她和譚紹寧畫在一起了,她趕緊將那畫像奪過來,“你們……你們胡搞些什么東西……”
雖然甄玉蘅跟譚紹寧之間什么都沒有,她也自認(rèn)坦坦蕩蕩,鄰里的長舌婦們嚼舌根她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被一群十二三歲的小孩兒打趣,還是有些羞惱。
她板著臉說:“你們再弄這些,看譚先生還來不來給你們講課了?!?/p>
小姑娘們抿著唇偷笑,互相拉扯著走了。
甄玉蘅三兩下將那畫像撕掉,譚紹寧收拾好東西,從講堂里出來,正好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