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寡婦進了屋,卻沒急著說什么,她那雙精明的眼睛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看了看張瑞芳,又看了看里屋開著的門,最后慢悠悠地把視線落回到李大柱那張憋屈又尷尬的臉上。
她什么話也沒說,就那么看著。
李大柱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你……你找瑞芳啥事???”他干巴巴地問。
柳寡婦擺擺手,她只是覺得李大柱在這兒有點礙事罷了,隨后對著張瑞芳笑了笑,拉著張瑞芳往里屋去。
“瑞芳妹子,走,咱倆去里屋說?!?/p>
張瑞芳滿腦子都是問號,啥事啊這么神神秘秘的?
外屋的門簾一晃,擋住了李大柱的視線。
屋門關(guān)上。
他一個人站在那,心里頭頓時就跟貓抓一樣。
聊啥啊,還得背著他?
有啥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這柳寡婦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她跟張瑞芳能有什么悄悄話?
李大柱越想越不得勁,他豎起耳朵,想聽聽里邊的動靜,可那屋的門板厚實,除了隱約聽見幾句模糊的咕噥,啥也聽不清。
他煩躁地在地上踱了兩步,最后還是沒忍住,躡手躡腳地湊到了里屋的門邊,把耳朵貼在了冰涼的門板上。
……
里屋。
兩人一進來,柳寡婦就松開了手,順勢在炕沿邊坐了下來。
張瑞芳被她這套操作搞得更加好奇了,忍不住催促道:“柳嬸,到底啥事?。磕氵@神神秘秘的,把我心都吊起來了?!?/p>
柳寡婦沒立刻回答,而是拍了拍自已身邊的位置,示意張瑞芳也坐下。
等張瑞芳坐定了,她才湊到張瑞芳的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輕吐出幾個字。
“我是為建業(yè)的事來的。”
這幾個字像個小錘子,一下子敲在了張瑞芳的心上。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猛地扭過頭,眼睛瞪得溜圓,直勾勾地盯著柳寡婦。
“你……你啥意思?我沒聽懂!”她的聲音都有些變調(diào)了,心里頭“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柳寡婦看著她這副受驚的模樣,臉上笑瞇瞇的,那表情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她又往張瑞芳身邊湊了湊,壓著嗓子,慢悠悠地講:“我都知道你和建業(yè)那點事?!?/p>
轟!
張瑞芳的腦子像是炸開了一樣。
她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手腳冰涼。
柳寡婦知道?
柳寡婦怎么會知道的?!
這件事她們并沒有告訴任何人,李大柱這個窩囊廢又不會把這事兒說出去,根本不可能有第四個人知道!
“你……你知道啥了?你別瞎說!”張瑞芳嘴上還想犟,可聲音里的那點心虛,連她自已都能聽出來。
柳寡婦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張瑞芳那冰涼的手背。
“妹子,你慌啥?這有啥不知道的,咱們都是女人?!?/p>
她這話說的意味深長,每個字都像是帶著鉤子。
張瑞芳不是傻子,她從柳寡婦的語氣里,從她那副“我懂你”的表情里,咂摸出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個荒唐又驚人的念頭從她腦海里冒了出來。
她看著柳寡婦,嘴巴張了張,好半天才找回自已的聲音,顫巍巍地問:“難道……難道你也……?”
柳寡婦沒說話。
她只是看著張瑞芳,然后緩緩地,意味深長地,翹了翹嘴角。
那個笑容,就是最好的回答。
張瑞芳徹底傻眼了,她感覺自已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外焦里嫩。
柳寡婦……她竟然也跟李建業(yè)……
她以為自已被自家男人攛掇著跟李建業(yè)這樣的年輕小伙借種就已經(jīng)很荒唐了,誰能想到,柳寡婦竟然和李建業(yè)也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事?!
就在里屋兩個女人心思各異,達成某種詭異共識的時候,外屋的李大柱快要急瘋了。
他把耳朵都快貼進門板里了,可里面那倆娘們兒說話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一個字也聽不清!
這可把他給憋壞了。
他抓耳撓腮,心里的好奇和猜忌像野草一樣瘋長。
不行,必須得想個法子進去聽聽!
李大柱眼珠子一轉(zhuǎn),看見了桌上的暖水瓶和搪瓷缸子。
有了!
他立馬拿起暖水瓶,倒了多半缸子熱水,熱水冒著騰騰的白氣。
他端著搪瓷缸子,清了清嗓子,故意把腳步踩得重了些,一把掀開門簾就走了進去。
“咳咳,那個……聊啥呢?看你們聊得……嘴都干了吧?喝……喝口水不?我給你們倒點熱乎的?!?/p>
他一臉憨厚地笑著,把水遞了過去,眼睛卻不著痕跡地在兩個女人臉上來回掃。
想知道她們在聊啥。
可他一進來,柳寡婦就立刻閉上了嘴。
柳寡婦接過水缸子,也沒喝,就放在炕上,抬起頭,對著李大柱笑。
那笑容,還是笑瞇瞇的,可李大柱卻覺得后背有點發(fā)毛。
“你們……你們剛才聊啥呢,這么熱鬧?”李大柱沒話找話,賴著不肯走。
柳寡婦笑呵呵地回了一句:“沒啥,就我們女人家的一些閑話?!?/p>
李大柱不死心,磨磨蹭蹭地在原地挪動著腳,一會兒說這水是不是不夠熱,一會兒又問要不要再添點。
他絞盡腦汁地想留下來,想聽她們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柳寡婦和張瑞芳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他在這兒,她們就一個字都不聊了。
屋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最后,還是柳寡婦先開了口,她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卻帶上了一點不容商量的味道。
“大柱兄弟,我們女人家說點話,你一個大老爺們在這兒杵著算咋回事?有啥活兒就干活兒去,別在這兒耽誤我們聊天。”
這話一出口,李大柱的臉色一下就難看起來。
這不就是明擺著趕人嗎?
他一個大男人,在自已家里,竟然被一個外來的娘們給嫌棄了!
他瞅了瞅張瑞芳,指望她能幫自已說句話,可張瑞芳只是低著頭,擺弄著自已的衣角,壓根沒看他。
李大柱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只能暫時離開。
門簾落下,他站在外屋,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屈辱和憤怒交織在一起。
他腦子里反復(fù)回想著剛才柳寡婦看他的那個笑容。
那笑容里好像帶著點可憐,又好像帶著點別的什么……
他越想越不對勁。
柳寡婦今天為什么突然上門?為什么非要背著自已跟張瑞芳說話?為什么看自已的時候是那種表情?還老是笑?
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竄進了他的腦子里,像一道閃電劈中了他。
難道……難道柳寡婦知道了他不能讓媳婦懷孩子的事?!
這個念頭一出來,李大柱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疼得他喘不過氣。
這可是他心底最深、最見不得光的秘密!
除了他和張瑞芳,以及李建業(yè)外,就只有大夫知道!
柳寡婦怎么可能……
除非……
除非是張瑞芳那個臭娘們兒說出去的!
李大柱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死死地盯著里屋的門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好你個張瑞芳!
老子這點丑事,你是不是嚷嚷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怪不得柳寡婦用那種眼神看我,你這個敗家娘們兒,是存心想讓老子在村里抬不起頭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