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仿佛有一柄無形的，凌駕于一切法則之上的絕世兇劍，順著那四條連接著蘇辰的因果之線，自遙遠(yuǎn)的未知之地，逆斬而來！
這一劍，斬的不是他們的肉身，也不是他們的元神。
斬的，是“聯(lián)系”！是“因果”！是他們賴以存在的“道”！
“噗——?。?！”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以星河天尊為首的四位天尊，盡皆如遭雷擊！
他們的身體猛地一震，神情瞬間變得駭然無比，齊齊張口，噴涂出來了一口蘊含著自身大道本源的金色鮮血！
他們感覺到，自己探出去的那部分本源之力，連同與那部分本源相關(guān)的所有因果，都在那一瞬間，被一股蠻橫、霸道、不講任何道理的力量，徹底地……斬斷了！泯滅了！
這種感覺，就仿佛他們伸出了一只手，去觸摸一個禁忌的存在，結(jié)果那只手，連同關(guān)于“手”的所有記憶和概念，都被人齊肩斬斷，徹底從他們的生命中抹去！
而作為這場推演的核心與載體，大衍神石所承受的反噬，更是恐怖到了極點！
轟——?。。。?/p>
在那道漆黑的裂痕蔓延至整個石體的瞬間，這塊承載著上一個紀(jì)元天機奧秘的第四境至寶，連一聲哀鳴都來不及發(fā)出，便轟然炸碎！
化作了漫天的齏粉，洋洋灑灑，飄落而下。
那其中蘊含的無窮奧秘，那映照著的萬千未來，都在那一記無形的“斬?fù)簟敝拢瑥氐讱w于終結(jié)，化作了毫無意義的塵埃。
大陣，瞬間崩潰。
歸源之殿內(nèi)，恢復(fù)了一片死寂。
只剩下四位臉色慘白如紙，氣息萎靡不振，嘴角還掛著金色血跡的宇宙主宰，呆呆地看著那片飄落的塵埃，眼神中充滿了無法遏制的……恐懼！
“我的……我的大衍神石……”
大衍天尊失魂落魄地伸出手，想要去接住那些粉末，但那些粉末，卻在他的指尖，化作了最后的虛無。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生俱來的，那份與“天機”的緊密聯(lián)系，隨著神石的破碎，被硬生生地斬去了一半！
他的道，出現(xiàn)了永久性的殘缺！
他猛然抬起頭，那張充滿了智慧與算計的臉上，此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驚懼與歇斯底里！
他看著其余三位同樣心神激蕩的天尊，聲音顫抖地嘶吼道：
“這……時天尊用的什么手段？！竟然如此恐怖！”
“那是什么？！那根本不是神通！那是一道……一道‘理’！一道終結(jié)萬物的理！它……它一下子就斬去了我的合道至寶！”
“他不是已經(jīng)喪失天道位格了嗎？”
“該死的！”
“他這一道殺招，斬掉了我第四境的一半底蘊！”
合道至寶，與己道相合，寶在則道在，寶毀則道傷！
對于大衍天尊而言，大衍神石的破碎，比殺了他還要難受！這代表著他的道途，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再無寸進的可能！
星河天尊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他擦去嘴角的血跡，看著那空無一物的陣法中心，眼中那片璀璨的星海，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其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駭然。
“我們……錯了?！?/p>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無比，“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們不該去試探他，更不該去推算他……”
“那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層次。我們試圖用‘網(wǎng)’去捕捉一頭翱翔于九天之外的神龍，結(jié)果，那頭神龍只是輕輕地?fù)]了一下爪子，便將我們連同我們的‘網(wǎng)’，一同撕得粉碎?！?/p>
“他要么達(dá)到了第四境，要么就是天道位格沒有喪失，依托那所謂的新道，重新編制出來了他的天道之網(wǎng)……”
“混蛋十古尊！從他們那里拿來的消息是錯誤的，他們想要拿我們當(dāng)?shù)?，害死我們……?/p>
萬鈞天尊和靈心天尊相顧駭然，一言不發(fā)。
他們心中那身為宇宙主宰的驕傲與自信，在剛才那超越了理解的一“劍”之下，被徹底擊潰，蕩然無存。
他們甚至連敵人長什么樣，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便被其隔著無窮時空，一擊重創(chuàng)！
這已經(jīng)不是戰(zhàn)斗，而是……降維打擊！
“傳我法旨！”
星河天尊深吸一口氣，臉上恢復(fù)了往昔的淡漠，但那淡漠之下，卻隱藏著再也無法抹去的深深畏懼。
“從今日起，將‘時天尊’列為不可言，不可視，不可探的‘第一禁忌’！”
“所有關(guān)于他的情報，盡數(shù)封存銷毀！所有試圖推演、尋找他的人，皆以叛逆論處！”
“他……不是我等能夠揣測的存在。他想做什么，便由他去做吧。我們……只要看著就好?！?/p>
其余三位天尊，聞言，皆是默然點頭。
這一日，剛剛誕生百年的新神話時代，所有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統(tǒng)治者們，都達(dá)成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
這個宇宙，依舊有一位看不見的……“皇帝”。
而他們，皆是臣子。
……
道之廢墟中。
蘇辰緩緩放下了劍指，臉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效果，比預(yù)想中還要好?！?/p>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隨著他一劍斬出，那四道糾纏著他的因果之線，連同其源頭的那件至寶，都已徹底湮滅。
從今往后，這世間，再無人能通過因果命運的手段，窺探到他的一絲一毫。
【天殺一劍】，不僅是殺伐之劍，更是……隔絕之劍！
斬斷一切，也隔絕一切。
做完這一切，蘇辰不再停留。
他看準(zhǔn)了一個方向，一步踏出，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這片永恒的虛無之中。
新紀(jì)元一千六百年。
時天尊再現(xiàn)，一劍驚退四神。
而他的狩獵，才剛剛開始。
……
……
自道之廢墟踏出的那一刻，蘇辰便將自身的存在感，徹底與天地隔絕。
他如同一位行走在世間的幽靈，穿梭于繁華的星海，卻不沾染一絲一毫的因果。
他的心神，沉浸在辰圣那浩瀚的記憶之海中，搜尋著關(guān)于下一個目標(biāo)的“道標(biāo)”。
很快，一股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共鳴，自宇宙的某個偏僻角落傳來。
那是一種充滿了“寂滅”與“凋零”的韻味，仿佛萬物走到了終點，繁華落盡，一切都將歸于腐朽與沉寂。
“‘蕪’……”
蘇辰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了這個名字。
十大禁忌古生命中，代表著“凋零”本源的“蕪”。
他沒有絲毫遲疑，循著那股玄之又玄的感應(yīng)，一步踏出。眼前的星河瞬間變得模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向后拉扯。
當(dāng)景象再次清晰之時，他已經(jīng)跨越了不知多少億萬里的距離，來到了一片陌生的星域。
這里是遠(yuǎn)古十尊與十大天尊勢力都未曾觸及的蠻荒邊疆，宇宙的靈氣稀薄，星辰也大多是死寂的荒蕪星球。
而在蘇辰的面前，卻懸浮著一顆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充滿了生命氣息的蔚藍(lán)色星辰。
這顆星辰之外，籠罩著一層微弱卻又無比堅韌的結(jié)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探查。
若非蘇辰擁有辰圣的記憶，能夠直接感應(yīng)到“蕪”的本源，恐怕即便是第四境的存在路過此地，也只會將其當(dāng)做一顆普通的生命星球，一掃而過。
“有趣的家伙。”蘇辰的臉上，露出一絲好奇。
“蕪”，其本源乃是“凋零”，是生命的終結(jié)者。但祂卻用結(jié)界，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一方充滿生機的世界。這種矛盾的行為，讓他產(chǎn)生了一探究竟的興趣。
他沒有強行破開結(jié)界，而是身形一晃，便如同幻影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進去。
……
……
這是一片充滿了古韻與俠氣的小世界。
高聳入云的雄城，飛檐斗拱的樓閣，青石鋪就的古道，以及道上往來的，腰佩長劍、神情倨傲的江湖客。
強大的王朝統(tǒng)治著這片土地的秩序，制定律法，鎮(zhèn)壓八方。而在王朝的秩序之外，又有無數(shù)的江湖門派，快意恩仇，追求著武道的極致。
這里的凡人，雖然沒有修仙的天賦，但卻全民尚武。他們通過錘煉肉身，感悟天地間的某種特殊“元氣”，同樣能擁有開山裂石，踏空而行的非凡力量。
蘇辰行走在這片天地的都城之中，看著眼前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心中竟泛起了一絲久違的波瀾。
這里，像極了當(dāng)年，他尚在微末之時，所經(jīng)歷過的那個“掌中人間”。
同樣的王朝與江湖，同樣的俠客與紛爭。
他走進一家酒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最烈的酒。周圍的喧囂，江湖客們高談闊論的聲音，都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
“聽說了嗎？‘霸刀’柳擎天，三日前于蒼茫山頂，一刀斬斷了王朝派去圍剿他的三千鐵甲衛(wèi)！當(dāng)真是威風(fēng)八面！”
“哼，那算什么？‘一劍西來’的葉孤城，昨日孤身入皇城，于百萬人之中，取走了貪官李尚書的項上人頭，全身而退！這，才叫真正的俠之大者！”
“王朝氣數(shù)已盡，天下將亂，我輩江湖兒女，當(dāng)提三尺青鋒，立不世之功！”
蘇辰靜靜地聽著，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能感覺到，這片天地間流淌的“元氣”，其本質(zhì)，正是“蕪”那“凋零”本源，經(jīng)過了無數(shù)倍的稀釋與轉(zhuǎn)化之后，所形成的一種另類的生命能量。
它雖然無法讓人長生，卻能激發(fā)人體內(nèi)的潛能，讓生命在有限的時光里，綻放出最璀璨的光華。
這整個世界的生靈，都是“蕪”的孩子。
他以自身凋零的本源，滋養(yǎng)出了這片繁華的武道文明。
“這蕪有些意思?！?/p>
“凋零的本源，卻在孕育生意，孕育了一個世界?！?/p>
蘇辰飲下杯中酒，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他沒有再停留，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喧囂的酒樓之中。
……
……
大江東去，浪淘盡。
在這方小世界最浩瀚的一條長河之畔，萬籟俱寂。岸邊的千丈垂柳，隨風(fēng)搖曳，灑下斑駁的光影。
一名身著樸素麻衣的老翁，正坐在一塊青石之上，手持一根翠綠的竹竿，靜靜地垂釣。
他的身形佝僂，氣息平和，仿佛與周圍的自然萬物，徹底融為了一體。
若是有凡人路過，只會當(dāng)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漁夫。
但蘇辰，卻能看到他那人形身軀之下，所隱藏的驚人本質(zhì)。
那看似蒼老的皮膚，實則是億萬年歲月沉淀下來的古老樹皮，其上布滿了玄奧的道紋。
那稀疏的白發(fā)，則是汲取了無盡衰敗之氣后，所化的生命結(jié)晶。
他，就是“蕪”。
蘇辰的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老翁的身后。
老翁沒有回頭，仿佛早已知曉他的到來。他只是緩緩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身旁早已準(zhǔn)備好的，另一個蒲團，以及一壺溫?zé)岬木啤?/p>
“來了?！彼穆曇?，沙啞而又蒼老，如同風(fēng)吹過枯林的聲響，“坐吧?！?/p>
蘇辰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他沒有猶豫，依言在蒲團上坐了下來。
老翁為他斟滿了一杯酒。
那酒液呈現(xiàn)出一種琥珀般的色澤，其中仿佛有無數(shù)生命的虛影在生滅沉浮，散發(fā)著一股濃郁的，混雜著生機與死寂的奇特香氣。
蘇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無毒無害！
這一杯酒反而對他的道體有著難以言說的益處。
辛辣的酒液入喉，卻化作了一股溫柔的暖流，其中蘊含著萬千生靈一生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
“為何請我喝酒？難道不知曉我是來殺你的嗎？”
放下酒杯后，蘇辰平靜地開口詢問。
他的目光，落在那張布滿了褶皺，如同樹皮般的蒼老面容之上。
老翁，也就是“蕪”，聞言，緩緩地轉(zhuǎn)過頭。
他那雙渾濁的眼眸，仿佛兩顆歷經(jīng)了無數(shù)紀(jì)元沖刷的古老琥珀，其中沒有絲毫的敵意與恐懼，只有一片看透了生死的寧靜與坦然。
“我孤獨了許久，許久……”
他悠悠地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無盡的滄桑。
“我乃‘凋零’之化身，是萬物之終末?！?/p>
“自我誕生之日起，一切繁華，見我則枯；一切生機，遇我則滅?！?/p>
“眾生畏我，大道棄我，我注定是永恒的孤獨者?！?/p>
“所以，在無盡的孤寂之中，我曾經(jīng)對自己許下過一個諾言?！?/p>
“我要請第一個，能真正尋到我，能坐下來與我共飲一杯酒的人喝酒。無論他是誰，無論他為何而來?！?/p>
“僅此而已?！?/p>
“哪怕此人想要來殺我，也無礙……”
“我太孤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