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有何打算?”
蘇辰走來,遠(yuǎn)眺群山,一身濁世玄衣,背對這山海界降臨的五尊仙魔驕子,絲毫未曾設(shè)防,就仿佛根本不曾將這五尊在東域天地叱咤風(fēng)云的五尊筑基中境驕子放在眼中。
事實也的確如此。
修行將近四十年,他走到了人間修行的盡頭,極道登仙。
此方天地。
他,已無敵。
哪怕修仙界的仙魔巨擘,都對他這一尊妖孽真龍,忌憚萬分,不惜以絕天地通,鎖死在此。
“呵呵?!?/p>
“我等已無活路?!?/p>
“妖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反正?!?/p>
“你也被困死于此,遲早壽絕,有你陪著,為山海界除去你這禍害,一死又何妨?!?/p>
五尊仙魔驕子,冷笑看著蘇辰,幾番猶豫,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動手。
他們打不過。
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
天下獨一。
十響的妖龍驕子,陪他們一起死在這里,倒也不算埋沒他們身份。
只是。
他們?nèi)^緊握。
還是感覺好不甘心。
他們對各自仙宗魔門忠心耿耿,不惜停滯六年,修為止步,也要降臨此界,為宗門除此禍害,可最終卻被毫不猶豫的舍棄。
背叛!
他們憤怒!
可,又無可奈何。
“我為何要殺你們。”
蘇辰只覺好笑。
見面就要分生死的人,是他們。
可不是他。
他與對方五人,并無仇怨。
并且。
他們現(xiàn)在就連與他結(jié)怨,都不夠這個實力了。
蘇辰走了。
只留下群山前,面面相窺的五尊仙魔驕子。
他們宛若受了羞辱。
放在東域天地,他們哪一個都是跺跺腳,就有成百上千王朝要顫抖,修士敬畏的筑基大境驕子,可連讓對方多看一眼,都仿佛沒了資格。
但對方真有這個資格。
十響的可怖妖龍,注定不凡,一旦離開這里,就將攪弄山海界風(fēng)云,讓站在頂點的仙魔巨擘都會恐懼。
“這樣,似乎也好……”
“或許。”
“咱們并非沒有一線機會,離開這絕天地通的世界……”
沉默良久,大離劍宗道子玄月?lián)炱鹆怂姆ㄆ魅咔噤h,幽幽的眸子,看向了遙遠(yuǎn)的皇城登天樓。
在那里。
有著一道門。
哪怕是他們,都知曉,這一道門是例外,哪怕是絕天地通都無法封鎖。
但,唯有極境才可以推門離去。
“你瘋了!”
“那里,可是通往第二次伐天之戰(zhàn)的戰(zhàn)場……”
“而且?!?/p>
“唯有極境,才可以推開那一道古老青銅門!還會有極境接引使降臨,前來領(lǐng)路,你我非極境,必然會被殺,想要借路,根本不可能……”
三尊道子,驚恐的看著玄月。
第四尊日月道子,反應(yīng)更是暴躁,直接叱罵道。
“你瘋了!”
“想死不要帶著我們,這可是死路!”
只是。
玄月,眸子幽深,攥緊了拳頭,徐徐出聲。
“或許。”
“并非死路……”
“極境的強大,你們也見到了,通天仙路與人間修行,并不沖突,你我五人皆為驕子,為何不能試一試這極境仙路?”
“這總好過壽絕于此吧?!?/p>
“別忘記了?!?/p>
“你我五人侍奉宗門如君主,宗門如何?視吾等如豬狗……”
氣氛沉默。
五尊仙魔驕子,看著這絕天地通的世界,眼中皆有扭曲憤怒之色涌現(xiàn)。
只是。
他們?nèi)詿o法下定決心。
極境登仙,接下來要走的每一步,都是要吃仙的,如同妖魔,不,比妖魔還要可怖!
他們真的可以嗎?!
“或許?!?/p>
“極境仙路,才是真正的仙路……”
“十響妖龍!”
“這才是真正的強大之仙!”
玄月,遠(yuǎn)眺蘇辰去往的群山,拳頭越攥越緊,眼中滿是渴望。
他,也想成為這般絕代風(fēng)華的人物!
極境!
無論如何。
他都要踏足一觀,去見識比通天仙路還可怖的仙路風(fēng)采!
……
……
群山深處。
耕地,一片狼藉。
就連參天屹立的擎天銀輝樹,都折斷了不少枝葉,繁華散盡,只留下光禿禿的大樹軀干,還有耕田里,赤著雙腳的地靈老者。
地靈,須發(fā)皆白,看著云隱山下,空蕩的仙坊,沉默了許久。
“唉。”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
“果然。”
“命里無時莫強求?!?/p>
他,在嘆息。
在他身后,有一玄衣身影,如仙少年,踏步而來,同樣看著空蕩的深坑,了無蹤跡的仙坊,亦是在沉默。
絕天地通!
將掌中世界封鎖,隔絕于山海界之外。
于是。
仙坊無了。
地靈一直渴望以參天之樹,締造第二身,成就筑基圓滿,乃至掙脫掌中人間,去往山海界,成就筑基之上的希望,也落空了。
待到參天之樹,徹底枯死。
最后一抹生機散去。
地靈,亦會死去,只因他與此樹性命交修。
“抱歉。”
“此事,為我之過……”
“絕天地通?!?/p>
“這是我沒想到的?!?/p>
蘇辰走來,想要以壽血,護住這參天之樹的生機。
可惜。
一滴壽血涌現(xiàn)。
足以讓百年寶藥,蛻變成一尊靈藥。
卻護不住這一株銀輝樹!
銀輝樹,參天好似千丈,萬丈高,直入云巔,仿佛沒有實體,蘇辰掌中這一枚鮮紅壽血,透過了這巨樹軀干,根本無法相融。
“無妨!”
“這是命數(shù)……”
“怪不得任何人?!?/p>
“哪怕沒有你,也會有其他命數(shù)劫難降臨,來抹去老夫?!?/p>
“但?!?/p>
“老夫,還是想賭一賭。”
“只是賭輸罷了?!?/p>
銀輝樹下,有漫天銀花落下,遮蔽了這天,也遮蔽了這月,滋養(yǎng)了這十萬群山,有無數(shù)草木生意盎然,還有飛禽走獸,誕生靈智,遭受點化。
就連,耕田里,亦有一道道魂種,被釋放而出,化作虛無身影朝著地靈拱手一拜,隨風(fēng)而散。
“你,為何如此?”
蘇辰不解。
有耕田魂種里摻雜的氣運滋養(yǎng)大樹根莖,地靈仍可茍延殘喘許久。
可。
地靈,卻自動舍棄。
仿佛在尋死。
“唉?!?/p>
“蘇先生,可否聽一聽吾的故事?”
地靈,白發(fā)蒼蒼,靠在正在枯竭的大樹旁,遙望斬天之地的戰(zhàn)場,仿佛在緬懷什么。
不等蘇辰答復(fù)。
他便自顧自的講述了起來。
“上蒼有意,山海有靈,眾生有運。”
“天意,以為它最先誕生,壓制著山河運,還有眾生運,不讓它們噴薄,這樣便可獨掌人間權(quán)柄了?!?/p>
“可惜。”
“他不知曉。”
“吾誕生更早,在天隕之前,化神大修隕落時,就已誕生……”
“大仙精血,灑落人間,化作初代人族。”
“他們?nèi)巳诵尴?,天賦皆是不凡,仙路登頂不知凡幾,還有天外驕子降世,爭奪此間機緣,有十尊道臺脫穎而出……”
“吾那時懵懂,化作人間少年,行走于世,走遍山河,去過王城,去過祖山,去過無盡海盡頭。”
“天隕一戰(zhàn)后。”
“吾與一女子相戀,竟誕下了子嗣,一路看著子嗣后人,在這片土地,開辟了褚國,征戰(zhàn)四方,延續(xù)百年,數(shù)百年,直到被滅……”
“子嗣們,稱呼我為樹祖?!?/p>
“吾本該庇佑他們?!?/p>
“可惜?!?/p>
“吾所愛的那人,奪得了吾的靈物,海之心,便將吾重傷,她是山海之修,大能轉(zhuǎn)世,來此人間,不過是為了奪取吾這海之心,去完成天道筑基的最后一步罷了?!?/p>
“這些年來,吾隱忍不出,一直在暗中布局,就是為了擺脫這與天地齊壽,困死于此界的地靈身份,去往真正山海天地,去尋她,問一句為什么,為什么要辜負(fù)吾的這份心意?!?/p>
山海地靈,話音嘶啞,滿頭白發(fā),逐漸變得枯槁。
他,快要死了。
臨死前。
他想要將最后的執(zhí)念,尋人托付。
掌中人間,也唯有蘇辰,天賦如龍,哪怕山海巨擘都為之戰(zhàn)栗,也唯有他,能夠去往山海界,殺上巔峰,去到天道筑基她的面前,去替他問一問,為什么。
所以,他在這里等,不惜提前死去,也要等到了蘇辰的到來。
“吾,這一生不曾求過任何人?!?/p>
“可?!?/p>
“吾,因汝而死?!?/p>
“可否,請汝,替我一問……”
地靈,顫巍巍的走來,枯竭的手掌,抓住了蘇辰的手臂,眼中滿是哀求。
如同垂暮的老者,臨死前最后的心愿一樣。
于此刻。
參天巨樹,轟然炸碎。
十萬大山震蕩!
在這一刻,枯竭的千丈銀輝樹,有一枚耀眼的銀色樹心,緩緩懸浮在了蘇辰的眼前。
“不白幫忙?!?/p>
“吾為山海地靈,有海之心,亦有山之種!”
“這便是吾的山之種!”
“可助你極道登仙的天道筑基……”
蘇辰?jīng)]有答應(yīng)。
他,想要將手掌從地靈的手中抽出。
有著山之種,地靈還能夠活,以地靈的姿態(tài),有希望繼續(xù)與掌中人間天地同壽,可沒了海之心,再失去了山之種,他就真的會隕落的。
“何必如此?!?/p>
“地靈,該放下的。”
蘇辰,在勸說。
可是。
地靈老者,枯槁的身形,瘦弱的手臂,卻有可怖的力量,死死的抓住了他這一尊極境妖龍的手掌,不愿意放開。
“風(fēng)雪劍仙啊風(fēng)雪劍仙,你勸我放下。”
“可人間情愛,如蝕骨毒藥,困人一生?!?/p>
“吾寧死,也不愿放下?!?/p>
“請,替我去問一問她……”
地靈,煙消云散。
這一刻。
虛幻的銀色樹種,緩緩落在了蘇辰掌中。
上蒼有意,山海有靈,眾生有運,皆為天道筑基的輔助之物。
如今。
蘇辰得了天之殘意。
山海樹種。
眾生運中孕育的軒轅果。
可以說,日后的天道筑基,板上釘釘。
但。
蘇辰卻無高興。
只覺得,人生蕭瑟,寂寥如雪。
長生,有何意思。
“無趣?!?/p>
“人間最是無趣。”
“但,你的這份心意,在山海界時,尋到她,我會提你轉(zhuǎn)達(dá)……”
“山海有靈,可惜,所愛非人……”
蘇辰在嘆息。
他身形蕭瑟,離開了十萬大山,繼續(xù)探尋著昔日故友的蹤跡。
虞樂。
他沒尋到。
也不只是,在蘇醒時,借路仙坊離開了,還是在天門開啟時,踏進天門離去了。
在這人間。
他沒尋到虞樂。
反倒是尋到了一只小龜?shù)嫩欅E。
妖魔山脈與十萬大山的交界處,一只墨玉小龜,滿身都是泥沼,眼淚汪汪,委屈巴巴的在遠(yuǎn)望蘇辰。
在它身后。
還有一頭身如山岳,嶙峋怪石滿身,眸如大日的擎天巨龜,同樣在注視著他。
“小龜?!?/p>
“抱歉,又把你給忘記了?!?/p>
蘇辰看著小龜,恍惚好一陣,方才記起來,自己還養(yǎng)了一只小烏龜。
這下。
小龜,淚水再也繃不住了。
嗚嗚的哭了出來。
它,筆直的沖了過來,張牙舞爪。
餓餓!
要吃十道氣氣,才能好。
“好好好!”
蘇辰揉了揉小龜?shù)念^,視線卻是在看向這一尊屹立于掌中人間巔峰,神秘莫測的妖魔山之主,頭一次的認(rèn)真打量起來了它。
這一尊巨龜,散發(fā)著古老的氣息。
天地,都仿佛在承受著它的壓迫,難以抑制的在與它接壤的地方,泛起了一陣扭曲的波紋。
這一頭妖魔山主,很強大!
強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甚至。
遠(yuǎn)非傳言當(dāng)中上位大妖魔級別。
哪怕是達(dá)到了十響程度的先天頂點。
站在這一頭巨龜面前,蘇辰,仍舊是感覺到了一股壓力。
遠(yuǎn)非五尊妖魔筑基道子,可以比擬的。
就仿佛。
眼前這尊妖魔,可與他生死搏殺,不落下風(fēng)。
“你,并非掌中人間的妖魔生靈?”
蘇辰在問。
“對。”
巨龜,點頭。
眸如大日,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的看著小龜,隨后才看向了蘇辰,似乎想要將蘇辰看透。
良久。
它才道。
“吾比那一尊巨鯨,來此人間還早一些?!?/p>
“在天隕時,吾便來了?!?/p>
“本意是,想要尋一卷本該在化神大修府邸的無字書,可惜沒尋到,反倒是莫名淪陷在了這里?!?/p>
“既然,小龜認(rèn)可了你,你要好好善待它?!?/p>
“極境以仙為食!天道筑基!就算有三大輔助靈物,你也不知要吃掉多少修行之仙才能夠達(dá)成……”
“汝,好自為之吧?!?/p>
巨龜遠(yuǎn)去,去往了無盡海方向。
留在這里,足夠久了。
它,準(zhǔn)備離去了。
哪怕是絕天地通,也難困住它。
只是。
沒走幾步。
它停住了步伐,似乎有些猶豫,最后還是忍不住叮囑了蘇辰。
“化神大修,壽絕而死,留下善惡二念,未嘗不是布局千年,想要復(fù)活重修……”
“快些走為好!”
“但,最好莫要走伐天之戰(zhàn)那一條路……”
“那里都是瘋子!”
“去往無盡海的盡頭,那一頭鯨,還欠你一份人情,他能夠接引你去往其他人間,再去往山海大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