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贏活了。
雖滿身鮮血,四處躲藏,但他還是在三品修行的追殺下,活過了十日。
“我,活下來了?!?/p>
皇城。
江河邊。
他尋到了正釣魚的濁世玄衣,如仙少年。
“知道了?!?/p>
“幫我看一下魚竿?!?/p>
蘇辰起身,看了他一眼,伸了個懶腰。
“蘇公,您打算,如何幫我跟槽幫幫主說合,他是梁人,就算是天榜第十,也該會賣您些許顏面……”
褚贏接過魚竿,替蘇辰釣魚。
一年來。
他自力更生,早已沒了半點傲氣,也是隱約明白了蘇辰的意思,或許在打磨他。
說合?
何須這么麻煩。
斬了就是。
這十日,他查清楚了。
槽幫幫主,玄無命,借槽幫碼頭,拐賣修行者與凡人給予妖魔山。
這才,短短五年,微末中崛起,被妖魔山捧為宗師。
王朝一統(tǒng),容不得妖魔放肆!
桀帝,掀起了一場誅魔之亂,將天下絕大多數(shù)妖魔滅殺,其中強大者,也都惶恐逃回了妖魔山脈。
妖魔,比人族還壽短。
他們靠吃人來延續(xù)壽元。
一時間。
凡人,還有修行者,都成了妖魔山脈的硬通貨,可以換來不少對妖魔無用的神功典籍,甚至仙寶。
“死有余辜?!?/p>
蘇辰在道。
“終于不用被槽幫追殺了?!?/p>
江邊。
褚贏握著魚竿,還在想著,蘇辰去給他說合去了。
殊不知。
蘇辰此去,將有天榜隕落。
天下將回想起,這一尊風雪劍仙的可怖。
……
……
腳踏江河,所過之處,有風雪落,江面冰封,濁世玄衣,少年如仙,夾裹風雪而來。
兩年前,皇城外,還是平原與山嶺。
怒江改道。
這里就變成了皇城前的大江大河。
槽幫富余,不在望族之下,有寶船一座,在這大江河上,造的如同島嶼,有宮闕閣樓上百。
還有歌姬,在其上,穿著薄紗,于風雪中起舞,如翩翩蝴蝶,天上仙娥。
蘇辰有些恍惚。
他,又想起那只青雀。
千里水澤之上,江面冰封,蘇辰負手,遙望寶船上的舞起,還有落,一聲嘆息。
“這舞,沒她跳的好看……”
寶船閣樓。
有三兩人影坐落。
下首左右兩人,一人著大周官服,執(zhí)掌江陵度,天下水事盡歸他管,為朱紅一品。
他笑著,朝玄無命恭維。
“槽幫主,交友甚廣,船島外,都有宗師踏江,不遠千里,前來恭賀槽幫主七十壽!”
玄無命,七十,須發(fā)烏黑,眸若含笑,喜不自勝。
天下宗師,明面上,唯有天榜十六尊,有宗師能跋涉千里而賀,這傳出去,必是一樁美談。
“副幫主,速速去請這尊宗師,入閣聽舞?!?/p>
玄無命,朝閣樓里另外一人,道。
那人領命。
只是,他才剛走出閣樓,看清楚來人,臉色就凝住了。
他走了回來。
“外面那位,是……風雪劍仙!”
“什么?!”江陵度驚了,霍然起身,就要去迎接。
天下誰人不知曉。
桀帝,對風雪劍仙倍加尊崇,西廠于忠不愿臣服,不僅沒死,反而執(zhí)掌大周內庭掌印,全仰仗風雪劍仙名號。
更何況,他這尊江陵度還是梁人,天下梁人無在家中供奉風雪劍仙牌位。
他斬了焰帝!
天下迎來萬世太平!
“風雪劍仙,更妙了!”
玄無命大笑,也起身,堂堂天榜第十,竟是要親自去迎接。
風雪劍仙,前來拜壽。
他受封江河王,統(tǒng)領天下水路,就更十拿九穩(wěn)了,天下誰人不知桀帝最敬重風雪劍仙。
然而。
有風雪飄落。
濁世玄衣,少年如仙,早已不請自來。
“聽聞,槽幫主,與妖魔山第三山主,關系莫逆,風雪劍仙特來討教一二這天榜第十的威風。”
話落。
場面大驚。
江陵度,還有副幫主,皆是后退,驚恐看向玄無命。
“幫主,你與妖魔山那一尊煉人丹的噬心魔主相交莫逆?莫非,你也在販人……”
玄無命,臉色陰沉下來。
轟!
怒江翻滾,有浪濤拍打而來,化作大勢之龍,他執(zhí)巨斧,腳踏百丈水龍,一躍而起,斬出恐怖一斧。
“宵小,竟敢裝風雪劍仙大人!”
“給吾死!”
這一斧下,半個船島,連同副幫主,江陵度,全都在他的攻殺之下。
他,要滅口!
眼前風雪劍仙,最強戰(zhàn)績,不過在玄龍三年,一劍挫敗龍軒君罷了。
龍軒君,天榜第十六。
而他。
天榜第十。
不可同日而語!
斬小小地榜第一的風雪劍仙,還不輕而易舉,一品再強,還是一品。
“天榜第十,宗師第二境,就只有這等水準嗎?真是讓人大失所望,結果,連讓我出劍都不夠資格。”
蘇辰走來。
他未出手。
只是帶來的漫天風雪,就讓這天地停滯。
剎那。
大勢之龍泯滅。
一同泯滅的,還是臉上還殘留著獰笑,手持巨斧的天榜第十,玄無命。
他,化作了冰雕,隨后爆裂,炸成了無數(shù)冰屑。
“這……”
“槽幫主隕了?”
“風雪劍仙,他出手了嗎!”
江陵度,目睹全局,驚的眸子瞪大,駭然看著那一道踏江遠去的身影。
天榜第十,連逼他出劍,都不夠資格了嗎?
這就是風雪劍仙嗎!
“他,又強了?!?/p>
槽幫副幫主,眸光復雜,目送這一尊風雪劍仙的離去。
他著黑甲。
雙一品。
單手握刀柄。
他叫武三刀,曾在玄龍二年,與錦江城中,有幸與還是風雪小宗師的他交手。
那時,他雖驚懼,但心中還是敢于追趕一二!但現(xiàn)在,風雪小宗師,變成了風雪劍仙,他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這一日,天下震動,有天榜強者,齊聚皇陵外江河,觀摩寶船之上,殘留的風雪余韻。
哪怕是天榜第一,那一尊歸墟劍宗的大虞祖師,也在感嘆。
“這是入微之勢后,第二境,相融,對應宗師第三境,己身如龍!”
“話說,這尊風雪劍仙,天武五年生人,才四十歲上下吧?!?/p>
“他,已宗師第三境!”
以一尊天榜第十的隕落,換來天下間紛飛的謠言,不攻自破。
風雪劍仙,仍舊是天下第一修行。
只是不知為何。
執(zhí)掌四卷武榜的天機閣,經(jīng)過卜算,這尊風雪劍仙還只是一品。
以至于,始終無法將這尊風雪劍仙送入天榜。
風雪劍仙,還是地榜第一。
天下嘩然。
哪有地榜第一,斬了天榜第十的道理。
一品可做不到這等程度。
天下嘩然,歸嘩然,跟蘇辰?jīng)]有什么關系,他正在自己的醫(yī)館里,看著虎子遞給他的藥材種子。
“這種子,怎么沒見過?”
蘇辰疑惑。
藏書樓里,他閱盡群書,二十余年來,觀盡周梁底蘊典籍,可以說,沒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可是,這枚碧藍色,晶瑩透亮的種子,的確是他從來沒有在書中看到過的藥種。
就好似,并非凡間之藥。
“咕嚕!”
小龜,龜龜祟祟的從水缸中爬了出來,留著口水,就想要將這碧藍藥種給叼走。
好香!想吃。
“小龜認證,看來是好東西了。”
蘇辰點頭,將藥種塞入懷中,放進納戒。
“你小子,竟真讓你付清了診費?!?/p>
蘇辰摸了摸下巴。
有些好奇,這東西怎么來的。
“那是?!?/p>
“風雪劍仙大人,斬了作惡多端的玄無命,副幫主暗中會見桀帝陛下,聯(lián)手玄衣衛(wèi),將同槽幫主一起與妖魔山勾結的幫眾連根拔起?!?/p>
“幫里缺人,搜捕余孽時,我也立了些功勞,現(xiàn)在,這一條街都歸我管啦?!?/p>
虎子很高興。
他,總算不是力夫了,能算是個頭目了。
雖然,還是小小四品。
“徐大夫,放心,你這家生意奇差的小藥鋪,俺虎子罩著了?!?/p>
蘇辰打了個哈哈,懶得理他,抱著手爐,看著外面的風雪,昏沉入睡。
只是,他隱隱感覺,好像忘記了什么。
另外一邊。
“阿嚏!”
褚贏手握魚竿,凍得瑟瑟發(fā)抖,渾身都滿是落雪,他在這里等蘇辰有五天了。
“難道,風雪劍仙出面,槽幫主也不給這個面子?也是,畢竟,是天榜第十,蘇公最高戰(zhàn)績也就折敗天榜第十六……”
就在褚贏以為,風雪劍仙無顏見他這小輩時,他聽到過路人的對話。
風雪劍仙,踏江而來,一劍未出,天榜第十便隕落了!天下矚目!
西廠,玄衣衛(wèi),天榜宗師,還有地榜絕巔,甚至連同桀帝,都先后去了那一座寶島。
“什么?!”
褚贏驚了。
他真是沒想到,說合一二,竟變成了把槽幫主給斬了。
起因。
只是他搶了槽幫主心腹的一門大虞古墓陪葬的一品劍法,竟造就了天榜宗師的隕落!
槽幫主,都未必知曉,有他這一號人。
“槽幫主,死的冤?。 ?/p>
褚贏道。
他收起魚竿,發(fā)現(xiàn)水中魚線連著一門秘籍,上書:劍疊浪。
褚贏翻閱后,直覺鴻鵠灌頂。
原本他奉若至寶,自槽幫虎口奪食得來的一品劍法,現(xiàn)在已如垃圾般,難以讓他再多看第二眼。
他,更覺得,槽幫主死的冤枉了。
“一年后,我會再來的,蘇公?!?/p>
褚贏走了。
他,去游歷大好山河了。
夜。
萬籟俱寂。
皇宮。
蘇辰閑庭漫步,在這漫天風雪的夜里,與風雪,與天地相融,朝藏書樓走去。
他所過,哪怕經(jīng)過巡邏禁軍,也無人能察覺他的蹤跡。
藏書樓里。
看著原封未動,續(xù)滿灰塵的庭院,還有九層藏書樓,蘇辰有些唏噓。
物是人非。
藏書樓,還是那個藏書樓,只是他不再是那個他了。
熟練的翻土。
蘇辰又種下了七塊仙石。
二十來年的高手尸體滋養(yǎng),還有寶藥誕生,藏書樓的這一塊沃土,早就是上好藥田了。
將那枚湛藍靈種,種在了藥田里。
澆了澆水。
蘇辰就準備出宮去了。
下次再來。
或許,這一枚他就能收獲靈藥了。
是的。
人間修行,有寶藥。
練氣仙修行,千年寶藥,亦有效果,但千年人參王不會引發(fā)練氣仙們的血雨腥風。
但,一枚靈藥會。
百年靈藥,能讓高階練氣仙,紅了眼。
千年靈藥。
哪怕成百上千的頂尖練氣仙,都要生死搏殺!
這或許就是一枚靈藥種子。
錯了,也沒關系。
一枚藥種而已。
就這樣。
蘇辰白日里在醫(yī)館里抱著火爐,治病救人,夜里,偷摸摸跑來藏書樓,看藥種發(fā)芽沒有。
就這樣。
時間冉冉,過去了三年。
三年來。
風雪一直都沒有停歇過。
天下武榜,地榜第一,仍舊雷打不動的是風雪劍仙,地榜其余席位換了一茬又一茬。
有絕巔或隕落,或壽盡,亦或踏進宗師,入了天榜。
天榜,已有三十九名位。
這還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潛藏著的宗師,怕是更不知凡幾。
風雪落了三年。
天下,亦風云變幻了三年。
虎子也三品了。
在槽幫,成了一方大頭目,主管皇城附近的數(shù)個小碼頭,手下有烏篷船無數(shù),舉手投足間多了些威儀,不再是那個愣頭愣腦的青年了。
玄龍八年末。
桀帝,誕下一子。
朝野恭賀。
只是,這一.夜,有舊周人,自萬里外趕赴而來,深夜入宮,刺殺皇子。
喊殺聲震天,驚醒了熟睡的蘇辰。
有周人咆哮。
“桀,你這逆子,伙同風雪劍仙弒父!”
“得位不正!”
“吾等,今夜讓你絕后!”
聲威如雷,震撼星河與夜。
這是一尊宗師第三境,己身如龍!
且。
不止一位。
還有一尊宗師第三境,在蘇辰眼中,壽火飄搖,如同零星之光,消耗的卻極其緩慢。
這是一尊大虞時代的宗師第三境!
夜。
虎子來了。
滿身血腥,有些惶恐不安。
“這是要改朝換代了嗎?”
“聽說?!?/p>
“來的是兩尊天榜第一級別的高高手!”
虎子在害怕,槽幫歸順桀帝,自然也在清算行列,今夜,也遭遇了舊周人襲殺。
“怕什么?”
“桀帝,不是文弱皇帝,沒你想象的那么弱的?!?/p>
“改朝換代!”
“天榜齊出,或者來一尊目前仍舊存在于傳說當中的先天大宗師還差不多!”
蘇辰早已過了喜歡看熱鬧的年紀。
翻了個身。
也不理睬虎子,扭頭就要繼續(xù)睡了。
大周,平靜了許多年。
世人只知曉,焰帝隕后,周太祖歸朝了。
但卻不知。
周太祖為何歸朝。
那是,這一尊與梁太祖一同瓜分了大虞的絕代雄主,自付未必能是這位后輩的對手。
桀,才是大虞以后,歷朝歷代,最強的皇帝。
之前或許不是。
現(xiàn)在。
絕對是。
皇宮。
腥風血雨,尸骸滿地,染紅了這漫天的風雪,連同這漫天風雪都帶上了肅殺與揮之不去的血腥。
“桀,你末日到了?!?/p>
有一老一少,兩尊宗師第一境,腳踏無數(shù)尸骸,殺入金鑾殿,看著大殿上,那一尊年輕皇帝。
不。
桀,也不再年輕了。
他快三十歲了。
蓄發(fā)生須。
威武不凡。
他一雙靈眸,掃視皇宮每一個太監(jiān)身影,就連皇城內外都未曾放過。
只是,并沒有尋到相見的那道如仙身影。
“我以為,你還會在皇宮,注視著我的……”
“原來沒有嗎。”
桀,在低語。
兩尊宗師第一境有些暴怒。
“桀!”
“你死期將至,還敢胡言亂語?!?/p>
殺!
己身如龍!
兩尊宗師,氣血如烘爐,體魄如山岳,夾裹狂風與火浪,各自殺來。
風助火勢!
剎那。
就有直沖云霄的焚天火浪,將金鑾殿內付之一炬。
然而。
龍椅上。
那一道身影,始終佁然不動。
不!
他動了。
“你們以為,為什么你們能夠殺進來?是你們太強了嗎?”
“不!”
“只是,那一位喜歡看熱鬧。”
“朕,放任你們肆虐,予他一場熱鬧罷了?!?/p>
“現(xiàn)在?!?/p>
“你們,可以死去了?!?/p>
桀,面前有凝實術晶浮現(xiàn)。
仙術,撒豆成兵!
他彈出三枚金豆。
剎那。
金豆成兵,金光閃耀,每一尊都不弱于宗師第三境,己身如龍!
大一統(tǒng)皇帝。
借王朝氣運修煉。
桀,高階練氣仙了!
“三年!”
“練氣仙路,第七重!”
“什么妖孽鬼才!這里可是人間,不是仙臨以后的世界??!就算天靈根,也不可能……”
少年宗師,聲嘶力竭,嚇得魂飛魄散。
他為大虞宗師。
這一.夜,有宗師逃了,亦有宗師隕了。
天榜第一級別的兩尊圓滿宗師,刺帝,最終卻一死一逃,天下震驚!
金鑾殿的廢墟中。
桀,打開了懷中兩方木盒。
“本想今夜交予你,給玄龍三年末,一場交代,看來還是送不出去啊?!?/p>
木盒里,有兩方人頭。
一頭,呆滯,甘愿赴死。
另一頭,眼眸還殘留狂熱,亦慷慨赴死。
藏書樓。
蘇辰走來,拂去藥田落雪,朝藏書樓頂望去,可惜,那里空蕩無人,亦無物。
“玄龍九年了,跨年了?。 ?/p>
這一.夜。
雪不再落。
五年的小一品圓滿,終于圓滿到了極限,貫通全身的氣與血,在糾纏,朝著體外蔓延。
外聯(lián)天地,打破體魄極限,有第一縷精氣誕生了。
蘇辰,大一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