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記一天最忙的就是天沒亮這兩個時辰,去得晚了,其余吃食還好,肉菜饅頭肯定包不贏,各色卷粉餡料等等也來不及備,全都得耽誤了去。
張四娘實在著急,然則時辰太早,路上只有來往雇工,又有挑擔進城的小販農(nóng)人,全不見招客的車馬。
她眼看不行,也不曉得出了什么緣故,因怕誤事,索性回屋取了燈籠,把褲腳一扎,袖子一撩,再顧不得等,一手提著燈籠,舉著邁腿就往宋記跑。
跑到半路,已然氣喘吁吁,一身是汗,眼見前頭再走幾步路就是酸棗巷了,才聽得后頭咕嚕咕嚕車輪聲。
此時天還盡黑,張四娘提一盞亮燈,在路上倒是頗為醒目。
她聽得后頭一人叫道:“那張娘子!”
一回頭,果然一輛熟悉騾車駛過來。
許師傅“哎呦”“哎呦”叫,道:“你怎的自家先走了!倒叫我一路好找!”
說著在邊上勒停了騾子,道:“快快上車!”
張四娘一上車,就見得大餅坐在里頭,解了頭上纏布,一邊扇風,一邊擦汗,面色不怎么好看。
許師傅先不著急往前走,只轉(zhuǎn)頭賠笑道:“實在不湊巧,昨兒大半夜的,臨街有個大肚婆難產(chǎn),穩(wěn)婆沒法子了,家人找到我這里,哭著求著讓趕車去馬行街請個大夫——到底一尸兩命的事情,我不敢推脫,急著捎人去醫(yī)館請大夫,一來一回,出發(fā)來這里就遲了那么一點,還好沒有誤事!”
又道:“張娘子莫要跟我計較,我方才也同大餅講了,他年紀雖小,人倒是懂事,叫我別放在心上!”
人命關(guān)天,聽得是為了救產(chǎn)婦,雖然心中仍有些不自在,張四娘自然不好多說,只好擦著汗,道:“算了,只是下回再有這樣事情,你也早點另找人來接我們,或是提前安排,不然食肆里誤了事,算誰的?”
又問道:“那娘子同孩子都保住了嗎?”
許師傅道:“我放下他們就回來接這一頭了,還不知道!”
又道:“唉,這事情也不是我料得到的嘛?!?/p>
他眼見張四娘面色稍虞,不免又道:“今日遲了一點,若是宋小娘子同程二娘子問起來,你們能不能幫著遮掩遮掩???”
“我家中人口多,開銷大,還想著好好表現(xiàn),要是能在宋記這里做全天的長工,也省得大暑天的在外頭拉客找食,看在我這些日子也是盡心盡力份上,二位多幫著說說好話!”
張四娘同大餅對視一眼,含含糊糊答應(yīng)了。
等到了宋記,果然比往日遲了些,兩人匆忙一番收拾,忙得腳板底都要擦出火星來。
宋妙同程二娘只略問了兩句,實在事多,也沒有深究。
好不容易忙完,終于把早飯的吃食準備應(yīng)付過去,宋妙同大餅兩個自去出攤,程二娘帶著張四娘外出送貨,除卻早飯,又有其余客人訂的各色肉干、點心之流要送,忙到將近晌午才回來。
回來之后,還有小飯桌的事情,下午復(fù)又備菜、做菜,再兼那徐氏武館一次訂了許多墨魚、柔魚干、豬肉干,因趕工這一單,人人忙活,簡直從早到晚,都沒有停過。
幸而前一向程二娘尋中人找了兩個短雇的嬸子來,干了些日子,已經(jīng)上手。
本來一人干早上,一人干下午,今日見得事多,兩人都主動留下來,一起加班加點,倒是幫了不少忙。
吃過晚飯,眼見天色漸黑,宋妙特地使人叫了車,送大餅、張四娘并兩個短雇回家。
一上車,車夫各問去處,問到短雇時候,那兩個嬸子就不約而同地說去“馬尾巷”,一個說去香泉酒坊,一個要去靈清酒坊。
大餅好奇問道:“嬸子們家中都是開了酒坊嗎?”
“哪有那本事!”其中一人笑道,“我們兩個晚上還要做酒娘子哩。”
原來此時清酒價貴,濁酒價賤,有那些個小酒肆同夜宵攤子本錢薄,不能買許多清酒存著,也沒臉面做賒貨,只能少少備一點,于是偶爾就會遇到走了大運,生意好的時候,清酒賣完了,又走不開去買。
酒坊不想舍了小生意,就會尋些酒娘子,每晚或推車、或挑擔,四處兜售自家酒水。
酒娘子是沒有工錢的,每日賣出多少,按量計價。
滑州自然沒有這等職業(yè),張四娘聽得咋舌,問道:“那要是一晚上賣不出去,豈不是都等于白干活?”
“是說,十停有四五停是走空的,好在這活自在些,想去就去,不去也不打緊?!?/p>
都不給工錢了,自然不去不打緊!
說到此處,其中一人又問道:“眼見宋記這里事情越發(fā)多了,如今只要半日工,不曉得后頭會不會要人做一天?張四娘子,你看我們成不成的?”
交情淺,張四娘不敢言深,只搖搖頭,道:“我自家也是新來,不曉得東家什么計劃?!?/p>
再問大餅,大餅也道:“娘子沒說吶?!?/p>
等二人下了車,張四娘才道:“原就曉得京中找份好工不容易,誰曉得這二位已是京城土生土長的了,一樣要做短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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