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接過畫,直接就在八仙桌上攤開。
天光透過天窗落在絹本上,他盯著畫面上的枯樹,突然發(fā)現(xiàn)樹身的墨色有些不對勁——靠近樹根的地方,墨色比其他地方更濃,而且隱約能看到下面有一層淡淡的輪廓,像是被覆蓋的線條。
“難道是雙層畫?”他心里一動,指尖再次觸到絹本,觀想白骨時精神氣流更濃郁了,仿佛是從絹本深處透出來的,“周老板,您這兒有揭畫的工具嗎?我懷疑這畫下面還有一層。”
“雙層畫?”周老板的眼睛瞬間亮了,趕緊起身去里屋拿出一個木盒,里面裝著竹鑷子、軟毛刷和一小瓶漿糊溶劑,“小伙子,你可別開玩笑,揭畫是細活,弄不好兩幅畫都毀了?!?/p>
齊修在旁邊抱臂冷笑:“我看你是輸不起,想找借口吧?一幅仿品下面還能有真跡?簡直是天方夜譚?!?/p>
張成沒理他,接過工具,用軟毛刷蘸了點溶劑,輕輕刷在畫的邊緣。
周老板湊過來,眼神比張成還緊張,時不時提醒:“輕點,再輕點,這絹本脆得很。”
宋馡也站在旁邊,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呼吸都放輕了——她既期待真有驚喜,又怕張成弄毀了畫,讓六十萬打水漂。
隨著溶劑慢慢滲透,張成用竹鑷子輕輕挑起絹本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往上揭。
絹本很脆,他動作慢得像怕碰碎了琉璃,一點一點地將上層的仿品揭下來。
當(dāng)揭到一半時,下面露出的畫面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幅小尺幅的《秋林獨釣圖》,水墨淡彩,畫面上,一汪秋水泛著粼粼波光,岸邊幾株紅楓,楓葉用朱砂點染,艷而不俗;
一個漁翁坐在石上,魚竿斜斜伸入水中,漁翁的衣紋用“蘭葉描”勾勒,線條流暢,墨色濃淡相宜;畫面右上角,還有一行題跋:“秋江獨釣,丙寅秋,唐寅?!?/p>
旁邊鈐著一方“唐伯虎印”的朱紅印章,印泥的色澤溫潤,顯然是老?。?/p>
畫面左下角還綴著一方小小的朱印,刻著“天籟閣”,印泥淡而沉,邊緣帶著歲月磨過的模糊感,一看就是老藏家留下的印記。
“天籟閣是項子京的?。 敝芾蠣?shù)穆曇魩е种撇蛔〉念澏?,放大鏡在印章上緩緩移動,“項元汴是明代最有名的私人藏家,多少名家真跡都經(jīng)他手!你看這印泥,是明代的朱砂混了珍珠粉,色澤沉而不黯,絕不是后世仿的!”
宋馡湊上前,指尖輕輕拂過畫邊的絹本,目光落在印章旁的細微紋路里:“這印章蓋在絹本的經(jīng)緯之間,沒有破壞絲質(zhì),可見當(dāng)時蓋印時多小心?!?/p>
齊修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卻仍嘴硬:“不過一方明代藏印,說不定是后來加蓋的,算不得什么。”
畫面右下角,秋水與岸邊紅楓的留白處,又一方長方形朱印映入眼簾——印面稍大,約拇指寬窄,篆書“安儀周家珍藏”六字,字體渾厚,印泥比“天籟閣”印略深,邊緣帶著淡淡的暈染,像是被水汽浸過的痕跡。
周老爺?shù)氖种冈谶@方印上點了點,語氣愈發(fā)肯定:“這是清代安岐的藏印!安儀周可是康熙年間的大收藏家,著有《墨緣匯觀》,專錄歷代書畫真跡!
他的印鑒講究‘朱紅透絹’,你看這印色,從絹本正面能看到背面淡淡的紅影,這是老朱砂特有的質(zhì)感,后世仿不來!”
張成的目光則落在唐寅題跋旁的空白處——題跋“丙寅秋,唐寅”四字下方,綴著一方極小的圓印,僅黃豆大小,篆書“叢碧堂藏”四字,印泥色澤比前兩方略鮮亮,卻無絲毫火氣,字體細勁如鐵線,是典型的民國篆刻風(fēng)格。
周老板從抽屜里翻出一本泛黃的《中國書畫家印鑒款識》,翻到唐寅那一頁,對比著畫中的題跋字跡:“你再看唐寅的落款,‘寅’字的最后一筆帶鉤,‘秋’字的撇畫略長,都是他中年的筆法特點,再加上這三方名家藏印——項元汴、安岐、張伯駒,哪一個不是鑒藏界的泰斗?這畫要是假的,能經(jīng)他們?nèi)说难???/p>
“天啊,這……這真是唐寅的真跡!”
然后周老板才猛然醒悟過來,眼睛瞪得溜圓,猛地一拍大腿,接著就開始捶胸頓足,悔得腸子都青了,“哎喲!我這眼瞎了??!這么好的寶貝在我店里放了半年,我竟然沒看出來!這可是帶老藏印的唐寅真跡,最少值一千萬??!我六十萬就賣了,我這是虧大發(fā)了!”
他一邊喊,一邊伸手想去碰畫,又怕弄壞了,急得原地轉(zhuǎn)圈,“小伙子,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出一千萬,把這畫買回來!你再加價也行,只要你肯賣!”
張成還沒開口,宋馡就上前一步,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語氣帶著幾分急切:“周老板,這畫我要了。我出一千萬,買給我爺爺當(dāng)壽禮——他最愛的就是唐寅的畫,還有老藏印,這禮物再合適不過了?!?/p>
張成看著宋馡期待的眼神,又想起她剛才毫不猶豫借錢給自己,心里微暖,點了點頭:“行,賣給你。這畫能送你爺爺當(dāng)壽禮,也算是它的緣分?!?/p>
周老板見張成答應(yīng)得干脆,更悔了,拍著大腿嘆氣:“哎!我這是錯過了多大的漏??!早知道下面是唐寅真跡,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自己留著!”
齊修站在旁邊,臉色從慘白變成鐵青,手指緊緊攥著,指節(jié)泛白——他怎么也沒想到,一幅六十萬的仿品下面,竟然藏著一千萬的唐寅真跡!
張成不僅賺了近千萬,連之前的賭約他也輸了!
“齊少爺,愿賭服輸,五十萬現(xiàn)金,什么時候給?”張成轉(zhuǎn)頭看向齊修,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
齊修猛地抬頭,眼神里滿是氣急敗壞,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什么五十萬?不過是玩笑話!誰跟你真賭了?”
最近他損失慘重,養(yǎng)了五年的小鬼也被打散,百萬玉佩被偷走,賭石輸?shù)粢话偃f,這幾天損失的錢比他半年的分紅還多!
齊家是有錢,但他手里的流動資金可沒那么多,哪甘心再掏五十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