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寧此時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得盡快幫他止血!
否則,就算他是鐵打的身子,也未必撐得過去。
時間在分秒的煎熬中爬行,好不容易,東方的天際泛起一絲魚肚白,林間的霧氣染上微光,樹底下那群圍困了他們一夜的餓狼,這才不甘地發(fā)出一陣低低的嗚咽,三三兩兩地退回了密林深處。
總算安全了。
姜姝寧一刻也不敢耽擱。
她忍著手臂的酸麻,解下蕭凌川身上的腰帶,又“刺啦”一聲,撕下自己裙擺上一條又長又寬的布料。
她將布條和腰帶用死結(jié)連在一起,然后費力地繞過蕭凌川的身體和粗壯的樹干,將他牢牢固定住,確保他不會因為突然驚醒或身體滑脫而墜落。
做完這一切,她已經(jīng)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了一眼被綁在樹上、面無血色的男人,咬了咬牙,從他手中將那把沾滿狼血和人血的匕首抽了出來。
她用嘴叼著匕首,兩手抱著樹干,開始一點點往下爬。
樹干粗糙,滿是尖刺,每動一下,都像有無數(shù)根針扎進她的掌心和膝蓋。
可她顧不上疼,滿心只有一個念頭——找到止血的圣藥。
南朔的野林子里有一種名為“龍血繭”的珍貴草藥,通體紫藍,據(jù)說有奇效,無論內(nèi)服外敷,都能迅速止血。
她必須找到它!
她一邊走,一邊用匕首在沿途的樹干上刻下歪歪扭扭的記號,以免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
晨光熹微,林中霧氣潮濕,腳下的枯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周圍安靜得只聽得見她自己的心跳和喘息。
功夫不負有心人。
就在她快要絕望時,看到不遠處的灌木里隱隱露出一點點紫藍色。
她精神一振,撥開面前的灌木,一個寧靜的湖泊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而在湖泊邊濕潤的泥地上,幾株形態(tài)奇特的紫藍色植物正迎著晨光,葉片上還掛著晶瑩的露珠。
是龍血繭!
姜姝寧幾乎要喜極而泣,她連滾帶爬地沖到湖泊邊,小心翼翼地將那兩株救命的草藥連根拔起,用撕下的另一塊裙布仔細包好,兜在懷里,像捧著絕世珍寶。
她站在湖泊淺水處,捧起清冽的水痛飲了幾口。
隨即掏出隨身帶著的帕子,在水里洗凈,故意不擰干,濕漉漉地疊好,準備帶回去給蕭凌川潤潤他干裂的嘴唇。
就在她起身,準備循著記號回去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影。
一個清瘦的陌生男人。
她眼前一亮,正準備向那人求救,那男人忽然朝她走近幾步,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阿寧!”
這聲音……
姜姝寧愣住了。
是易容后的姜天澤!
“天澤!”她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來得正好,景大人他……”
她的話還沒說完,姜天澤已經(jīng)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她面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
“快,和我走!”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急切。
“可是,景大人他……”姜姝寧被他拽得一個趔趄,急切想讓他幫忙。
“別管什么景大人了!”姜天澤神色緊繃,眼神銳利地掃過四周,仿佛周圍的空氣里都藏著敵人,“我們現(xiàn)在必須馬上離開南朔!遲則生變!”
“不行!”姜姝寧用力掙開他的手,“景大人為了救我受了重傷,現(xiàn)在還昏迷著,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扔在這里!我要回去救他!”
姜天澤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失望與被刺痛的惱怒。
“阿寧,”他的聲音都冷了下來,“我千辛萬苦才找到你,你竟要為了一個……”
他后面的話沒說出口,但嫉妒與獨占欲已像毒蛇般,死死纏住了他的心臟,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啃噬殆盡。
再一次回到蕭凌川身邊?他絕不允許!
他的手緩緩探入袖中,冰冷的指尖觸碰到那個小小的瓷瓶,一絲狠戾的決絕在他眼底閃過。
他不能再由著她任性了。
這一次,哪怕用最強硬的手段,他也必須把她帶走!
就在他準備動手的剎那,身后不遠處的密林里,忽然傳來一陣沉悶而暴躁的嘶吼聲。
兩人同時一驚,猛地回頭。
只見一頭身形龐大如小山般的黑熊,人立而起,一雙小眼睛里閃爍著兇殘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姜天澤暗罵一聲,下意識地將袖中的粉末朝著黑熊的方向用力一撒。
那只是分量很輕的迷藥,本是為姜姝寧準備的,撒在熊的身上,顯然不足以立刻將它放倒,反而像是在挑釁。
“吼——!”
黑熊被那古怪的氣味激怒,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龐大的身軀轟然落地,四肢并用,瘋了一樣朝他沖了過來,沿途的灌木被它撞得東倒西歪。
“該死!”
姜天澤臉色煞白,連忙扭頭沖著早已嚇呆的姜姝寧吼道:“阿寧,快跑!我來應(yīng)付它!”
說完,他迅速從懷里掏出另一個掌心大小的藥包,迎著沖過來的黑熊,將一整包帶著刺鼻氣味的毒粉全都撒了出去。
這一次的分量足夠了。
黑熊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嚎叫,像是被什么東西灼傷了眼睛和鼻子,它瘋狂地用熊掌拍打自己的頭臉,調(diào)轉(zhuǎn)方向,一邊嚎叫一邊抱頭鼠竄,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子深處。
腥風(fēng)散去,林間只剩下被撞斷的樹枝和一片狼藉。
姜天澤劇烈地喘息著,這才心有余悸地回過頭,想去找姜姝寧。
然而,他一回頭,身后空空如也。
湖泊邊哪里還有姜姝寧的影子。
“阿寧?”他心頭一緊,大聲喊道,“阿寧!你去哪了!”
回答他的,只有林間寂靜的風(fēng)聲。
姜姝寧心跳如擂鼓,腳下步伐踉蹌,手中緊緊攥著那兩株“龍血繭”。
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快跑,回去救蕭凌川!
林子里灌木叢密密麻麻,枝杈像尖爪子劃過她手臂,刺痛鉆心。
她咬緊牙關(guān),不管不顧往前沖,裙擺被掛破了好幾處,露出的小腿上滿是細密血痕。
跑了不知多久,她喘著粗氣,終于瞧見遠處那棵大樹,樹干上綁著的那抹身影讓她眼眶一熱。
蕭凌川還靠在那,臉色白得像紙,毫無生氣。
“大人,我回來了!”她啞著嗓子喊,快步爬上樹,粗糙的樹干劃破了她的掌心,血順著指縫滴落,她卻顧不上疼。
到了蕭凌川身旁,她手忙腳亂解開裙擺,把“龍血繭”掏出來。
紫藍色草葉在她掌心微微顫動,如同一抹微弱希望。
她解開他的衣襟,眼前的一幕讓她心口猛地一窒。
他蒼白的胸膛上,傷口縱橫交錯,皮肉翻卷,新的血珠正不斷從里面滲出,每一道都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他為她承受的痛苦。
她不忍心再細看,將一株“龍血繭”在掌心碾碎,按在他最深的那道傷口上。
另一株則被她揉爛,送到他毫無血色的唇邊。
可他無知無覺,自然也無法將草藥吞咽下去。
“大人,快吃下去啊……”她低聲哀求,見他沒有半點生氣的模樣,眼淚還是沒忍住,洶涌而出。
她猛然想起那方濕帕子,連忙掏出,用盡力氣擰著那帕子,將水分擠進他的唇縫。
他的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本能地咽下那點濕潤。
姜姝寧心中一喜,連忙將“龍血繭”的汁液也用同樣的方法擠進他嘴里。
但僅僅幾滴藥汁,對于這樣重的傷勢,不過是杯水車薪。
她嘗試掐他的人中,卻始終喚不醒他。
姜姝寧心一橫,把剩下的藥草殘渣盡數(shù)含入口中,然后……顫抖著貼上了他冰涼的唇。
而就在她柔軟的唇瓣貼上他唇角,試圖將藥渡過去的那一剎那——一雙沉黑如墨的眸子,毫無預(yù)兆地,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