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阿齊就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回來了。
“殿下,都準(zhǔn)備好了。這里是五百兩的銀票,你當(dāng)真……要給姜女醫(yī)這么多錢財嗎?”阿齊有些不確定地問。
在他看來,照顧一個孩子幾個月,哪里用得了這么多錢。
殿下竟對一個初識不久的人如此慷慨,就不怕埋下禍端嗎?
蕭懷瑾接過信封,掂了掂,收入袖中。
“現(xiàn)在就去‘幼安堂’?!?/p>
“是。”
蕭懷瑾抱著還在熟睡的小鄴君,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客棧。
阿齊緊隨其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總覺得,今天的殿下,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煩躁和疏離,尤其是在決定重金將小公子托付給那個女醫(yī)之后。
“幼安堂”里,姜姝寧正忙得腳不沾地。
她剛送走一個腹瀉的孩子,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看到蕭懷瑾抱著小鄴君走了進來。
“蕭公子?”她有些意外,“君兒可是又不舒服了?”
她說著,便習(xí)慣性地伸手想去探小鄴君的額頭。
蕭懷瑾卻下意識地側(cè)身躲開了她的手。
他的動作很細(xì)微,但姜姝寧還是感覺到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尷尬。
氣氛瞬間凝固。
蕭懷瑾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yīng)有些過激,但他沒有解釋,只是生硬地開口:“他沒事?!?/p>
姜姝寧默默收回手,揣進袖子里,指尖微微蜷縮。
“那蕭公子是來……?”
“本公子有急事要離開南朔一段時間,想將君兒寄養(yǎng)在你這里幾個月。”蕭懷瑾開門見山道。
姜姝寧心頭一震,猛地愣在原地。
將孩子寄養(yǎng)在她這里?
他怎會如此放心?
就不怕她心懷不軌,趁此機會將孩子帶走,從此讓他再也尋不到半點蹤跡?
還是說……他已察覺了什么端倪,這番舉動不過是故意試探她?
“蕭公子,這……這不合適吧?”她佯裝為難道,“我這里只是個藥館,平日里病人來來往往,吵鬧不說,萬一過了病氣給小公子怎么辦?而且我一個人,怕是也照顧不過來。”
“本王會留下兩個乳母和一個護衛(wèi)。”蕭懷瑾打斷她的話,語氣依舊強硬,“他們負(fù)責(zé)君兒的日常起居,無需姜女醫(yī)費心?!?/p>
他這話說得極其不客氣,似乎她絲毫沒有說不的權(quán)利。
姜姝寧繼續(xù)假意推辭:“蕭公子,這不是人手的問題。您將君兒托付給我一個外人,總歸是不妥的。況且我還有一個藥館要經(jīng)營……”
“無需多言,本王自會付得起相應(yīng)的代價!”蕭懷瑾不待她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厚重的信封,‘啪’地一聲擲在桌上,目光冰冷如霜,“這里是五百兩銀票,想來已是綽綽有余?!?/p>
姜姝寧心頭莫名地竄起一股火氣。
果然是個財大氣粗的王爺,這才幾天功夫,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就裝不下去了。
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了是吧?
既如此,那便別怪她借此機會,將她的君兒徹底帶離他的掌控!
下一瞬,姜姝寧臉上綻開一個堪稱明艷的笑容。
“五百兩自然是夠的,別說幾個月了,就是讓我將他養(yǎng)到成人都綽綽有余!”她笑瞇瞇地將銀票揣進懷里,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蕭懷瑾心口一滯,一股莫名的酸澀如藤蔓般纏繞而上。
他神差鬼使地脫口而出:“姜女醫(yī),難道除了錢財,你就不想從我這得到別的什么嗎?”
“蕭公子說笑了?!苯瓕幰琅f是笑意盈盈,“我不過一個開藥館的女醫(yī)罷了,能從公子手中得到這么一大筆錢財,已是天降的福分,哪還敢奢望其他?”
“那便……有勞姜女醫(yī)了。”蕭懷瑾強自壓下心頭翻涌的復(fù)雜情緒,語氣生硬地囑咐道,“另外,我的身份特殊,若有人問起這孩子,還請女醫(yī)幫忙掩飾一二。”
姜姝寧十分配合地點頭:“蕭公子盡管寬心。既收了您的錢財,此事我定會辦得滴水不漏,絕不叫您有半分后顧之憂。”
蕭懷瑾心頭又是一滯,一抹苦澀自嘲在胸中翻涌,似要將他淹沒。
他暗暗哂笑,自己究竟在奢望些什么?
還是盡快離開南朔這處是非之地吧,免得再被眼前這女子擾得心神不寧。
蕭懷瑾離開后,姜姝寧把小鄴君抱在懷里,珍寶失而復(fù)得的狂喜襲上心頭。
心心念念的兒子,終于回到她身邊了!
接下來便是想辦法,帶著她的君兒離開!
——
與此同時,京城百里之外。
月黑風(fēng)高,凌蕪如同一只靈巧的夜梟,悄無聲息地落在屋頂上。
不遠處便是那個從景王府擄走假小世子賊人所住的客棧。
她為了得知此人身份,一路南下,緊追不舍。
連日來的風(fēng)餐露宿,讓她有些疲憊,但那雙眼眸卻愈發(fā)銳利。
這男子的身形步法,總給她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許是連日奔波,心神俱疲,姜天澤竟忘了服用續(xù)加的易容丸。
他推開窗戶,想透一口氣,一張在月光下顯得過分出挑的臉龐,清晰地映入了凌蕪的眼簾。
是他!
凌蕪?fù)左E然一縮,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姜天澤!姜家三少爺!
她腦中轟然炸響,想起蕭凌川提到的——姜姝寧當(dāng)初詐死,在南月時正是被姜天澤帶走的。
一個大膽的念頭瞬間襲上心頭。
若能留在姜天澤身邊,豈不是就能找到王妃的下落?
這個想法一旦冒頭,便再也壓不下去。
凌蕪不再猶豫,身形一動,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客棧的后院,徑直走向那間亮著燈的客房。
“咚、咚、咚?!?/p>
敲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突兀。
屋內(nèi)的姜天澤瞬間警惕起來,他一手抱緊孩子,一手摸向腰間的軟劍。
“誰?”
凌蕪沒有回答,只是又敲了三下。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道縫,姜天澤那張俊秀卻滿是戒備的臉探了出來。
當(dāng)他看清門外站著的人是凌蕪時,那張臉?biāo)查g沒了血色。
殺氣頓起!
他想也不想,便要合門出手。
可凌蕪的動作比他更快。
她手腕一翻,精準(zhǔn)地卡住房門,另一只手如鬼魅般探出,只兩三下,便將姜天澤剛猛的攻勢化解于無形。
他懷里的嬰孩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眸,驚恐又好奇地看著她。
“三少爺,我們從前交過手,你未必是我的對手?!绷枋彽穆曇艉芾?,像淬了冰,帶著不容置喙的警告。
姜天澤抱著孩子的手臂又緊了幾分,他咬著牙,死死盯著她:“你是來要回孩子的?”
“不,”凌蕪搖頭,目光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是來找大小姐的。我聽說她沒死,被你藏了起來。你能帶我去見她嗎?”
姜天澤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變得狠厲:“若我說不呢?”
凌蕪臉上的表情倏地沉了下去,周身散發(fā)出的寒意,幾乎能將空氣凝結(jié)成冰。
“那三少爺,就別想將這孩子帶走!”
“你敢!”姜天澤額角青筋暴起,怒火中燒。
他抱著孩子的手臂微微一動,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正準(zhǔn)備將淬了劇毒的粉末撒向凌蕪。
電光石火間,凌蕪手腕猛地發(fā)力,擒住他藏毒的手,只聽“咔”的一聲輕響,姜天澤痛得悶哼一聲,手腕險些被生生折斷!
單靠武力,他根本不是凌蕪的對手。
即便他用毒,在這樣絕對的速度和力量壓制下,恐怕也只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更何況,他懷里還有個孩子。
他只知道凌蕪是姜姝寧身邊的貼身侍女,忠心耿耿,并不知她在為蕭凌川做事。
若有個會武功的留在姜姝寧身邊保護她,也未嘗不可。
見他眼中的殺意漸漸被忌憚和猶豫取代,凌蕪知道,自己的賭注下對了。
姜天澤掙扎了片刻,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好,我?guī)闳ヒ姶蠼憬恪!?/p>
他話鋒一轉(zhuǎn),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威脅,“不過,你若敢將我們的行蹤告知景王,我發(fā)誓,一定殺了你!”
凌蕪心中狂喜,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連連點頭,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忠仆模樣:“三少爺您放心!只要能讓我繼續(xù)伺候大小姐,我便心滿意足了!絕不敢有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