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獄卒的慘叫聲由遠(yuǎn)及近,最終化為死寂。
濃郁的血腥氣透過牢門的縫隙鉆進(jìn)來,幾乎令人作嘔。
姜姝寧渾身冰冷,抓起牢中唯一能當(dāng)做武器的木椅,死死地盯著那扇隨時(shí)可能被撞開的牢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個(gè)高大的黑影逆光而立,她舉起椅子步步后退,驚恐萬分:“別過來!”
那人腳步一頓,隨即抬手,扯下了臉上的面罩。
火光映亮了來人的面容——俊美,冷冽,卻也讓姜姝寧一陣陣窒息。
是蕭凌川。
她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所有的驚恐、不解與駭然,最終化成兩個(gè)字:
“……你這個(gè)瘋子!”
蕭凌川的薄唇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翻涌著她看不懂的狂熱。
“本王是瘋子這件事,”他重新戴上面罩,大步流星地走來,“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話音未落,他已輕而易舉地奪過她手中的木椅,隨手?jǐn)S開。
在姜姝寧的驚呼聲中,他攔腰一抄,不顧她的掙扎反抗,直接將她扛上了肩頭。
地上,是橫七豎八的尸體,幸存的獄卒也都受了傷,匍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牢房里的犯人朝姜姝寧投去羨慕的目光,在他們眼中,她是被救出苦海、重獲自由的幸運(yùn)兒。
眼前的場(chǎng)景讓姜姝寧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渾身抖得不成樣子。
凌風(fēng)的馬車早已候在大理寺外。
姜姝寧掙扎得厲害,蕭凌川干脆利落地扯下自己的玄色長(zhǎng)袍,將她從頭到腳裹了個(gè)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牢牢禁錮在懷中,隔絕了她所有的呼救與視線。
不知過了多久,顛簸的馬車終于停下。
束縛一松,姜姝寧猛地掙脫出來,披頭散發(fā),一雙美目因極致的憤怒而燃燒著火焰,死死瞪著他:“蕭凌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顯而易見,本王在救你?!?/p>
“救我?”姜姝寧氣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在顫,“你把大理寺變成了人間煉獄,濫殺無辜,這也叫救我?!”
救她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種,他偏偏選擇了最極端最草菅人命的一種。
見她顫抖得厲害,蕭凌川只當(dāng)她是冷,伸手便將她重新攬入懷中,語(yǔ)氣涼薄:
“那些人的命,與你何干?本王只知道,再遲一步,死的就是你。”
他撫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寵物,“姝寧,別怕,有本王在,誰也傷不了你?!?/p>
“你這么做,問過我的意見嗎?”姜姝寧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那雙死死瞪著他。
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那動(dòng)作透著一股病態(tài)的曖昧。
“你如今還有別的選擇嗎?”蕭凌川低笑一聲,目光描摹著她尖尖的下頜線,聲音繾綣,“才進(jìn)去幾日,竟瘦了這么多,看來,以后必須把你鎖在本王身邊,寸步不離地養(yǎng)著才行。”
姜姝寧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fù)]開他的手,厲聲道:“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別的路可走!”
蕭凌川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神色變得陰沉如水。
“別的路?是指蕭懷瑾許你的那條……‘假死’之路嗎?”
姜姝寧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瞳孔因震驚而劇烈收縮。
“你……怎么會(huì)……”
“我怎么會(huì)知道?”蕭凌川終于笑了,那笑容里滿是掌控一切的傲慢與譏誚?!版瓕帲阄疵馓】幢就趿?。你真以為,若沒有本王的人里應(yīng)外合,這固若金湯的大理寺天牢,是說闖就能闖的?”
姜姝寧徹底僵住了,一股寒氣從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大理寺天牢……連這種地方都有他的人。
這張由蕭凌川權(quán)勢(shì)織就的天羅地網(wǎng),她將來真的能逃脫嗎?
她咬緊下唇:“就算如此,寧王殿下至少給了我應(yīng)有的尊重!不像你,只會(huì)自作主張,全然不顧我的感受!”
“那又如何?”蕭凌川猛地收緊手臂,有一次將她死死地按在自己懷中,俯身湊到她耳邊,用情人般親昵的、卻又淬著寒意的聲音輕語(yǔ),“所以,如今你才在本王懷里,而不是他的。他注定爭(zhēng)不過本王的!”
他的話音未落,灼熱的氣息便已噴在她的耳廓。
不等姜姝寧反應(yīng),他竟一口含 住了她小巧的耳垂,舌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輕輕一卷。
那感覺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一種帶著懲戒意味的噬咬。
“蕭凌川!”
姜姝寧渾身一顫,像是被蝎子蟄了一般,拼命掙扎起來,聲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驚怒:“你言而無信!我們說好的,在蕭修湛死前,只是盟友!”
“盟友?”
蕭凌川低沉的笑聲,像是從胸膛里碾出來的,充滿了尖銳的嘲諷。
他終于松開她,轉(zhuǎn)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直視自己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你把一塊玉牌贗品交給顧晚櫻,妄圖以此掣肘本王……這也是盟友該做的事?”
一句話,如同一盆冰水,從姜姝寧的頭頂澆灌而下,讓她瞬間僵在原地。
他……他怎么會(huì)知道那是贗品?!
難道……
“那塊真正的玉牌,在你手上?”
“自然?!?/p>
他的手臂倏然收緊,像鐵箍般將她徹底禁錮在懷中,語(yǔ)氣森然:
“姜姝寧,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藏它,還妄想用它來算計(jì)本王?!?/p>
他湊得更近,幾乎是貼著她的唇,一字一頓道:
“這筆賬,我們回府,再慢慢算。”
姜姝寧指尖微顫,蕭凌川向來睚眥必報(bào),也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是怎樣可怕的報(bào)復(fù)。
新帝登基大典還未結(jié)束,一名大理寺侍衛(wèi)便連滾帶爬地沖到大理寺卿面前,聲音因恐懼和失血而顫抖:“大人!大理寺……大牢被劫了!姜姑娘……被人劫走了!”
此言一出,大理寺卿臉色煞白,險(xiǎn)些癱倒在地。
“你說什么?!”
大理寺卿身旁的蕭懷瑾一把上前扶住那搖搖欲墜的侍衛(wèi),他臉上的溫潤(rùn)神色蕩然無存,一雙眸子銳利如鷹,聲音冷得可怕:“看清劫走她的是什么人了嗎?”
侍衛(wèi)大口喘著氣,絕望地?fù)u頭:“都……都蒙著面,武功奇高……卑職無能,沒能看清……”
蕭懷瑾眉頭緊蹙,難怪蕭凌川今日沒出現(xiàn)在登基大典上!
原來他去劫獄了!
一股怒火陡然涌上心頭。
他霍然起身,徑直對(duì)身旁的侍衛(wèi)下達(dá)王令:
“即刻封鎖京城四門!全城戒嚴(yán)!但凡發(fā)現(xiàn)行跡可疑的馬車,一律攔下盤查!”
“是,寧王殿下!”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
蕭懷瑾翻身上馬,目光如利劍般,直直射向京城中景王府的方向。
他身后的親衛(wèi)正待詢問追索方向,卻聽他吐出幾個(gè)字,帶著冰冷的篤定:
“不必滿城去找了。”
他一勒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聲音里是壓不住的怒意:
“隨本王去景王府!”
景王府的大門被擂得震天響,幾乎要被門外蕭懷瑾親衛(wèi)的刀柄給砸穿。
守門侍衛(wèi)臉色發(fā)白,高聲道:“寧王殿下!我家王爺身體抱恙,早已歇下,實(shí)在不便見客!”
“讓開!”蕭懷瑾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一想到姜姝寧被蕭凌川帶走,他整個(gè)人都要瘋了。
身后親衛(wèi)“嗆啷”一聲齊齊拔劍出鞘,鋒利的劍刃瞬間抵在了守門侍衛(wèi)的脖子上。
“寧王殿下饒命!小的這就給您開門!”
蕭懷瑾渾身裹挾著駭人的煞氣,景王府中下人噤若寒蟬,無人敢攔。
他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蕭凌川的寢室外,沒有絲毫猶豫,一腳踹開了寢室的大門!
“砰——”的一聲巨響。
然而,門內(nèi)的景象卻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寢殿內(nèi),熏香裊裊,還混雜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蕭凌川并未如他想象中那般狼狽藏匿,反而只穿著一身素白中衣,正斜倚在榻上,手中還慢悠悠地翻著一卷書。
聽到巨響,他才懶懶地抬起眼皮,看向門口怒發(fā)沖冠的蕭懷瑾,唇角勾起一抹夾雜著譏諷的笑意。
“五弟這是做什么?帶著親衛(wèi)闖進(jìn)本王的寢殿,是來探病,還是來捉賊的?”
蕭懷瑾的目光如鷹隼般,死死地盯著他。
“你當(dāng)真病了?”
他飛快地掃視了一圈空無一人的寢殿。
竟然蕭凌川在府里,那姜姑娘肯定也被藏匿在府中!
蕭凌川看著他臉上變幻莫測(cè)的神情,輕咳了兩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五弟若是不信,大可問問太醫(yī),本王從昨夜便開始發(fā)熱,臥床至今,一步也未曾離開過王府?!?/p>
蕭懷瑾自然不信!
他上前一步,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四哥,大理寺被劫獄了,丟了一名重犯。本王懷疑此事跟你有關(guān)!”
蕭凌川嗤笑出聲:“五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俊?/p>
蕭懷瑾像是沒聽到他話中的嘲諷,冷冷下令:“來人,給本王搜!務(wù)必找出姜姑娘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