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詩?
給那個魅力值只有89的柳飛燕作詩?
陳木沒什么興趣。
但那崔景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在這里找回面子,蹬鼻子上臉,叫個不停:
“怎么?陳校尉莫不是只會沙場搏殺,連區(qū)區(qū)幾句詩都作不出來?”
“陳校尉那首滿江紅,其實(shí)是另有其人代筆不成?”
“崔景!你休要血口噴人!”
唐荊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陳兄文武雙全,豈容你這般污蔑!你下午輸?shù)媚前汶y看,還有臉在這里狺狺狂吠?”
“一碼歸一碼?!贝蘧袄湫σ宦?,“棋局是我輸了,我認(rèn)。但現(xiàn)在,是斗詩!你一個手下敗將,也配與我說話?”
“你!”
唐荊川氣得滿臉通紅,擼起袖子就想上前理論。
“聒噪……”
就在這時,陳木站起身來。
他進(jìn)城后便將那一身顯眼的紅犼甲與虬龍吟鱗槍換下,此刻只著一身尋常武人勁裝。
目光在席間一掃,他走到一名公子哥的護(hù)衛(wèi)身前,在對方反應(yīng)過來之前,伸手抽出其腰間佩刀。
“鏘——!”
一聲清越的刀鳴,在喧囂的金風(fēng)樓內(nèi)驟然響起,壓過絲竹管弦之聲。
陳木手腕一抖,那柄長刀便帶著一股千鈞之勢,“鐺”的一聲,深深地插入了他面前的紅木桌面之中!
刀身兀自嗡嗡作響,殺氣凜然。
滿座皆寂。
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是要做什么?惱羞成怒,要當(dāng)眾行兇嗎?
崔景心中先是一驚,旋即涌上一股狂喜。
好??!
好?。?/p>
一言不合,便要拔刀相向!
果然是個無腦武夫!
只要他敢動手,明日我便參他一本,治他一個當(dāng)眾行兇、目無王法之罪!看他還如何囂張!
他正暗自得意,卻見陳木并未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只是單手握住那柄插在桌上的長刀刀柄,環(huán)視全場,目光最終落在崔景身上。
然后,他開口了。
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鏗鏘有力。
“男兒何不帶吳鉤?!?/p>
他吟出第一句,全場一片茫然。
等等。
他這是在……
吟詩?
“收取關(guān)山五十州。”
陳木念出第二句。
氣勢彌漫開來,眾人不由得坐直了。
崔景的臉色,微微一變。
陳木念出第三句。
“請君暫上凌煙閣……”
陳木拔出刀,刀鋒斜指,遙遙指向滿臉驚愕的崔景,以及他身后那一眾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
“若個書生萬戶侯?”
最后一句,如驚雷炸響!
男子漢大丈夫,為什么不腰帶武器,去收復(fù)河山五十州?
請你且登上那畫有開國功臣的凌煙閣去看看。
又有哪一個書生,曾被封為食邑萬戶的列侯?!
霎時間,全場死寂,所有人都被這首詩中的豪情,震得心神激蕩,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好!好一個‘若個書生萬戶侯’!”
唐荊川猛地一拍大腿,激動之色溢于言表,“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自當(dāng)如此!這才是真豪情,真風(fēng)骨!”
“關(guān)山……應(yīng)當(dāng)是指北境的天門關(guān)吧?而那五十州,指的定是如今淪陷于北莽鐵蹄之下的北境失地!”
“沒錯!至于凌煙閣,我朝雖無此閣,但供奉歷代大將軍牌位的天策閣,清晨之時,煙氣縹緲,宛若仙境,用‘凌煙’二字形容,當(dāng)真是再貼切不過!”
幾個文人雅士討論起來,竟將詩中的典故,與本朝的景況強(qiáng)行對應(yīng)上了。
陳木聽著,心中暗笑。
他只是懶得去改詩句,將那首千古名篇,原封不動地照搬了過來。
但果然。
只要詩足夠好。
自有大儒,為我辯經(jīng)!
“好詩!當(dāng)真是曠世之作!”
“這等氣魄,我等遠(yuǎn)不能及!”
眾人回過神來,爆發(fā)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熱烈的喝彩聲。
……
“好詩!”
金風(fēng)樓二樓,剛到不久的李若薇憑欄而望,聽著樓下陳木那慷慨激昂的詩句,美眸中異彩連連。
【李若薇好感度+1】
林雨柔更是滿眼都是小星星,俏臉泛紅。
她最是喜歡自家軍爺,這股頂天立地的豪邁之氣。
【林雨柔好感度+1】
……
樓下。
崔景的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他本想在自己最擅長的領(lǐng)域,將陳木狠狠地羞辱一番,找回下午丟掉的面子。
卻不想,對方竟作出這樣一首詩!
要說好,也沒好到讓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可偏偏正契合眼下的北境戰(zhàn)局。
相比之下,他們剛剛作的那些詩,就太小家子氣了。
根本不能相提并論!
我又要自取其辱?
崔景咬牙,辯駁道:“詩是好詩!但與今日這場合,與柳姑娘的仙樂,又有何干系?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崔學(xué)士此言差矣!”
唐荊川斥道,“我南虞正值危難之際,陳校尉此詩,正是為我等敲響警鐘,醒世之言,何來不應(yīng)景之說?難道在你眼中,國仇家恨,還比不上這風(fēng)花雪月嗎?!”
“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崔景寸步不讓,“既然是斗詩,那最終的評判,自然要交給柳姑娘本人!”
他將目光投向高臺之上,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花魁。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匯聚在柳飛燕的身上。
柳飛燕緩緩起身。
她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陳木,隨即,又將目光移向崔景。
片刻之后,她對著崔景的方向,盈盈一拜。
“崔學(xué)士的詩,更合奴家心意?!?/p>
她提起長裙,蓮步輕移,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徑直走到崔景的桌前,為他斟滿一杯酒,然后裊裊落座。
崔景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勝利者的得意笑容。
這位長得和李若薇有三分相似的新晉花魁,是他一手捧出來的。
崔景看著陳木。
你詩作得再好又如何?
你武功再高又怎樣?
裁判都是我的人。
你拿什么和我比?
……
二樓。
李若薇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寒意。
崔景……
她深吸了一口氣。
隨即轉(zhuǎn)過身,不發(fā)一言,徑直朝著樓下后臺的方向走去。
“客人,這里不能進(jìn)……”
金風(fēng)樓的老鴇攔在后臺門口。
李若薇沒有說話。
她只是抬起手,緩緩地,揭下了臉上的易容面具。
燈火之下,一張絕世的容顏,驟然綻放。
老鴇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整個人都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
“李……李若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