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門”二字一出。
其余三位家主齊齊打了個寒戰(zhàn)。
不知道是被風(fēng)吹的,還是被嚇的。
王若愚吞了口唾沫,再也不敢提回去的事,只能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繼續(xù)在這風(fēng)雪中死撐。
崔浩轉(zhuǎn)回身,繼續(xù)盯著那條路。
他的心里,其實比面上表現(xiàn)出來的還要慌。
因為他知道,相比于其他三家,他崔家和陳木的仇怨,才是最深的。
且不說他是當(dāng)朝丞相,虞子期針對陳木的那些殺招,他都有參與。
在這之前……
崔浩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身影。
那是他的嫡孫。
崔景。
“壞了!”
崔浩心里咯噔一下。
突然想起來。
崔景之前為了一個女人,和那陳木,積怨極深,堪稱死仇。
以陳木那睚眥必報的性格……
就算他崔浩今天把膝蓋跪碎了,只要陳木一看到崔景還活著,這口氣怕是就咽不下去。
“管家!”
崔浩猛地招手。
一直候在旁邊的管家連忙湊過來:“老爺,您吩咐?!?/p>
“去,立刻回府!”
崔浩的聲音壓得極低,“把大少爺給我?guī)н^來!”
管家一愣,試探道:“這個時間,大少爺怕是已經(jīng)睡下了……”
崔浩表明態(tài)度:“不管他在干什么,綁也要給我綁來!”
管家一個激靈:“是!”
看著管家離去的背影。
崔浩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
景兒啊。
這是你自己惹下的禍,你得自己來平。
若是陳木執(zhí)意要殺你……
也別怪爺爺心狠。
這也是為了保住崔家的百年基業(yè)啊。
……
……
崔府。
與之相比外面的蕭瑟,崔景所住的“聽雨軒”,依然是一片暖意融融。
只是這暖意中,透著一股濃濃的惶恐與焦躁。
“啪!”
一只精美的官窯瓷杯被狠狠摔在地上。
崔景披頭散發(fā),面色慘白,在屋里來回走動。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陳木怎么可能沒死?贏無雙那個廢物!幾萬鐵浮屠都?xì)⒉涣艘粋€人嗎?!”
“不是還有錦衣衛(wèi)、禁軍嗎?”
“廢物!都是廢物!”
崔景低吼著,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尖銳刺耳。
就在不久前,他還在幻想著贏無雙殺死陳木,正式稱帝后。
他作為崔家子孫,如何飛黃騰達。
甚至還在盤算著,怎么把李若薇那個賤人抓回來好好折磨。
可轉(zhuǎn)眼間。
天塌了。
陳木贏了。
一想到自己曾經(jīng)對陳木做的事情。
崔景就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
“他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崔景哆哆嗦嗦地抓起桌上的酒壺,也不用杯子,直接往嘴里灌。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卻怎么也壓不住心底那股寒意。
“少爺!少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崔景嚇得渾身一抖,差點鉆到桌子底下去。
“誰?!”
“少爺,是我?!?/p>
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有令,請您速速更衣,隨我去面見陳木?!?/p>
“見陳木?”
崔景愣了一下。
這時候去見陳木。
不是找死嗎?
爺爺他瘋了?
讓我去送死?
崔景還在愣神的時候,門被推開。
管家?guī)е鴥擅韽娏训募叶∽吡诉M來。
“少爺,請吧”
管家面無表情,眼神中帶著幾分憐憫,但更多的是堅決,“老爺說了,您和北境王有些誤會,需要當(dāng)面解開?!?/p>
解開誤會?
陳木那人睚眥必報!
我當(dāng)初那么對他,他怎么可能放過我?
爺爺這是要賣我啊!
是要拿我當(dāng)獻給陳木的“投名狀”!
不過,看到管家的表情,和那兩個家丁,崔景就知道,自己并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穩(wěn)了穩(wěn)心神,咬牙道:“好,帶路吧?!?/p>
……
坐在去往無憂洞的轎子上。
崔景已經(jīng)徹底冷靜下來。
那個陳木殺人不眨眼,就算我跪下了,他真的會放過我嗎?
不。
不會的。
去了就是死路一條!
不行……
我不能去!
逃!
必須要逃!
崔景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恐懼。
他盤算著,掀開簾子一角,留意著外面的地形。
等了一會。
轎子拐入一條小巷。
是管家為了盡快到達,抄了小路。
這里地形復(fù)雜,黑燈瞎火。
機會來了。
崔景用力拍了拍轎廂。
“停轎!”
外面的腳步聲停了。
管家的聲音傳來:“少爺,怎么了?馬上就到了,您忍忍?!?/p>
“我要方便?!?/p>
崔景平靜道,盡量不讓人聽出破綻,“剛剛酒喝多了。”
管家猶豫了一下,揮了揮手:“落轎。少爺,您快點?!?/p>
轎子落地。
簾子掀開。
一股寒風(fēng)灌進來,凍得崔景一激靈。
他鉆出轎子,走到墻角的陰影里。
解開褲腰帶,裝模作樣地發(fā)出噓噓聲。
眼睛卻在飛快地觀察四周。
墻角后面,是一條更窄的胡同,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那是生路!
崔景的心臟砰砰狂跳。
他回頭看了一眼。
管家和護衛(wèi)正背對著風(fēng)雪,在那跺腳取暖,視線稍微偏離了一點。
就是現(xiàn)在!
崔景猛地提起褲子,連腰帶都顧不上系好,整個人像是一只受驚的兔子,一頭扎進了那條黑暗的胡同里!
他不敢跑得太快發(fā)出聲音,只能赤著腳,踩著冰冷的爛泥和積雪,拼命地往里鉆。
“少爺?好了嗎?”
幾十息后,外面?zhèn)鱽砹斯芗业脑儐柭暋?/p>
沒人應(yīng)答。
“少爺?”
管家察覺不對,提著燈籠沖過來。
照亮墻角。
空空如也。
只有一串凌亂的腳印,消失在黑暗深處。
“糟了??!”
管家臉色大變,燈籠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大少爺跑了!!”
“快追!快追??!”
“要是讓他跑了,咱們都得死??!”
……
黑暗中。
崔景聽到了身后的叫喊聲。
他不敢回頭,不敢停歇。
哪怕腳底一滑摔了一跤,摔得全身都疼。
哪怕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割著臉。
他只是跑。
拼命地跑。
至于去哪?
出城?
只有離開京城,才是安全的。
但這個時候,城門肯定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
要不要去試試,憑自己的名頭,讓守城的士兵開門放行?
不行,此時看守城門的,多半是陳木的人,現(xiàn)在過去是自投羅網(wǎng)。
還是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明早再出城。
去哪落腳呢?
親戚、好友、手下……
這些人的家里,肯定不能去。
還能去哪?
前方忽然出現(xiàn)一道光亮,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聲。
崔景瞇眼,知道自己要去哪了。
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