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將軍,余將軍,湯將軍……”
魏公公笑瞇瞇地念著眾人的名字。
被他抓的幾位將軍,都是鐵桿主戰(zhàn)派。
“閹狗!”
粗糲的咒罵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高云臉上帶著淤青,鬢角沾血,披著破損的鎧甲,但那雙眼睛還亮得嚇人。
余宇澄面色蒼白,卻站得筆直,雙手被反銬在身后,嘴角還掛著一點(diǎn)血跡。
旁邊的湯仁牧最狼狽,左臂上血跡已經(jīng)干結(jié),鐵鏈下隱約能看到裂開的傷口。
但三個人,背都挺得死直,沒有一個彎腰。
贏無雙發(fā)起第二波攻勢時,他們都在營中,正要調(diào)兵去支援北門。
忽然一道圣旨壓下來。
讓他們呆在原地,不得擅自調(diào)動。
還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有一群錦衣衛(wèi)沖進(jìn)營來,說奉旨請他們?nèi)雽m。
結(jié)果半路被打暈。
再醒來就在這里。
看到魏公公,他們哪里還不明白,魏公公把京城賣了。
“莫著急?!?/p>
魏公公慢悠悠擺了擺手:“給幾位將軍把鏈子松一松,他們都是朝廷柱石,可別拴壞了?!?/p>
幾名錦衣衛(wèi)上前,略微放長了鐵鏈,卻沒敢解開。
“不用裝模作樣?!?/p>
高云冷冷道:“要?dú)⒁獎帲纯禳c(diǎn)。”
“哪兒的話?”
魏公公嘆息一聲,臉上居然露出幾分真誠的惋惜,“咱家對幾位將軍,素來是敬重的。若不是局勢所迫,咱家也不愿看到你們落到這步田地?!?/p>
湯仁牧抬起眼,死死盯著他:“局勢所迫?”
魏公公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頭頂。
“宮城外頭鐵蹄聲,三位也聽見了吧?”
密室雖深,卻依然能隱約聽見遠(yuǎn)處傳來的轟鳴,仿佛大地在喘息。
偶爾還能聽見隱約的喊殺聲穿過層層石壁,變得低沉又壓抑。
“諸位將軍都是用兵的名將,鐵浮屠已經(jīng)進(jìn)城,憑城里的禁軍和羽林衛(wèi),你們認(rèn)為,頂?shù)米∶??”魏公公問道?/p>
“還有陳木!”湯仁牧道。
“陳木?鐵浮屠進(jìn)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他已經(jīng)被殺了?!蔽汗Φ?。
“什么!”
“不可能!”
“陳木……”
眾人都是一驚。
陳木被殺了?
“不僅是陳木,要不了多久,虞子期也會被殺,這座城,將不會再姓虞?!蔽汗M(jìn)一步道。
高云壓住心中的驚駭,咬牙道:“南虞沒那么容易亡。只要陛下振臂一呼……”
“哦?”魏公公笑意不減,“那高將軍不妨猜猜,此刻小皇帝在做什么?”
高云皺眉。
“他不是在觀星樓上看熱鬧,就是在暗道里往外逃?!?/p>
魏公公替他們答了,“他就是個廢物,幾位將軍難道不明白么?你們這一路被調(diào)來調(diào)去,從西蜀調(diào)到北境,從北境調(diào)去西蜀,又從西蜀調(diào)回京城,這來來回回,折騰的是什么?”
他輕輕拍了拍椅扶手。
“是將士們的命啊!”
“有多少將士,死在虞子期的恣意妄為上?京城如今這局面,難道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你們不明白嗎?”
高云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被戳中痛處的不只是他,還有余宇澄和湯仁牧。
余宇澄閉了閉眼,眼底閃過一絲苦笑。
西蜀那一遭,他和湯仁牧九死一生,若非運(yùn)氣好,早已死在那了。
“來來去去,都是替人擋刀。”
魏公公嘆了口氣,“三位將軍,咱家老實(shí)說,南虞朝廷的命數(shù),已經(jīng)走到頭了。”
“閉嘴!”
高云最是忠君,猛地怒吼,脖子青筋暴起,“都是你這閹狗在禍亂朝政,真當(dāng)我們不知道?”
鐵鏈驟然繃緊。
“高將軍?!?/p>
魏公公卻一點(diǎn)也不惱,反而像是看頑童發(fā)脾氣一樣,眼底多了點(diǎn)憐惜,“你是忠君猛將,咱家佩服,但你的家人,能理解你嗎?你的小女兒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你,她現(xiàn)在只希望能和你團(tuán)聚。”
高云眼神一顫。
余宇澄目光驟冷:“你做了什么?”
“沒做什么?!?/p>
魏公公笑道,“不過是擔(dān)心北莽入城出亂子,派了些人手,去幾位將軍府上做護(hù)衛(wèi)?!?/p>
密室里空氣驟然凝固。
片刻沉默后。
高云緩緩抬頭,眼神像釘子一樣釘在魏公公臉上:“你到底想我們干什么?”
“投降。”
魏公公一字一頓。
“不是向咱家投降,是向贏無雙投降。”
他笑瞇瞇地繼續(xù)道:“三位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麑?,必能得到青睞。等贏無雙進(jìn)城,咱家做個引薦,三位在他面前一拜,對大家都有好處?!?/p>
“從此以后,這天下?lián)Q個主子,你們換身衣裳,還是將軍?!?/p>
高云眼角狠狠一跳。
“你癡心妄想!”
湯仁牧忍不住開口,“我和北莽打了一輩子,現(xiàn)在讓我給蠻子磕頭?”
“湯將軍?!?/p>
魏公公嘆氣,再次威脅道,“你是咱家最佩服的軍中硬骨頭,你可以為了一口氣,把自己埋了??赡隳且淮蠹易尤四兀课衣犝f,你有個外甥,還在軍中吧,再打下去,只怕小命不保喲?!?/p>
湯仁牧牙齒咯咯作響。
魏公公看了看三人,繼續(xù)勸說道。
“南虞朝廷對不起你們,咱家承認(rèn)。可贏無雙不同,他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可不能讓大理國那些山民搶了位置。”
“你們?nèi)艨系皖^,他會給你們想要的一切,兵權(quán)、土地、封號?!?/p>
“到那時候,在京城和家人們過過安生日子,享天倫之樂,不好么?”
“湯將軍?!?/p>
魏公公突然點(diǎn)了點(diǎn)湯仁牧,“你點(diǎn)個頭,我立馬派人去救你外甥。”
這是打算先突破一個。
只要有一個人先點(diǎn)頭,剩下的人,或許都不會再硬撐。
湯仁牧緊閉嘴巴,腮幫子抖動著,像是在猶豫。
但下一刻。
他猛地吸氣,一口唾沫吐向魏公公。
“我呸!少他娘威脅我,我寧死也不會跪北莽人,我家里人也是!”
湯仁牧怒視魏公公,聲如響雷,又道,“陳木絕沒有死!”
那小太監(jiān)被嚇了一跳,連忙縮到魏公公身后。
魏公公靜靜看著他們,其余幾個將軍也都是同樣的神色。
“好?!?/p>
“幾位將軍不愧是名將,個個都是硬骨頭。咱家佩服?!?/p>
“等贏無雙進(jìn)城,咱家會如實(shí)相告。幾位將軍寧死不降?!?/p>
“至于他會怎么對你們……那就看他的心情了?!?/p>
“不過有一件事我得跟你們說清楚?!?/p>
“陳木……”
“今晚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