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一一愣。
隨即,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竟緩緩綻開一抹極淡的笑意。
這笑意越來越深,最終化為一聲低沉而暢快的大笑,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震得殿柱上的古老雕刻都仿佛活了過來。
“哈哈...好!好一個何來猶豫!”
他笑聲漸止,目光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贊賞,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少年。
仿佛第一次透過那姣好的面容,直面底下的怪物。
“看來,你已經(jīng)做好準備了?!鼻靥徽Z氣肯定,隨即拋出一個石破天驚的問題:“那么,你知道什么是......氣運之子嗎?”
“氣運之子?”
秦忘川眸光微動,確實沒料到老祖會提及這個稱謂。
他當然知道,甚至看到過。
當初融合神瞳、窺見天地脈絡時,便曾望見這茫茫塵世中,有人身負煌煌大氣運,如驕陽凌空,耀眼得不可直視。
那便是氣運之人。
先前所殺的陸塵也是,各種特征表明他明顯是一個氣運之子。
不過在秦忘川心中,更習慣將這類人稱為——
主角。
‘現(xiàn)在一想,親手葬送“主角”的我,豈不是反派?’
秦忘川心底思索著,對此并無抵觸。
做個大反派也挺好的,不是嗎?
不等他回答,秦太一便自顧自地解釋下去,聲音恢弘,仿佛在闡述天地至理:
“這世間,有身負大氣運者。他們承載天地氣運,如同天命所歸,從茫茫眾生中脫穎而出,橫壓一代?!?/p>
“這些人的存在,本身便是一場浩劫,也是一場造化——是為‘眾生劫’?!?/p>
“他們汲取眾生之運,成就一人之道。而你要做的,”秦太一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無比,直刺秦忘川心底,“便是去找到這些人,奪取他們身上的那份大氣運!”
“奪其氣運,壯你根基。這對現(xiàn)在的你來說,并不會有明顯的效用?!?/p>
“但對未來卻有莫大的好處?!?/p>
“這,便是你接下來要行的路。”
秦忘川略作沉吟,問出了關鍵:“聽起來不錯,但此等逆天奪運之事,想必不會只有我一人動心吧?”
秦太一輕笑一聲:
“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準備妥當?!彼⑽㈩h首,“往常歲月,確有不少帝族傳人,以‘歷練’為名,行那下界奪運之事,彼此爭搶,紛爭不斷?!?/p>
話至此處,老祖語氣中透出一絲不容置疑的決斷:
“但此世不同。老夫已親自與各方商議定下盟約——此番氣運之爭,所有帝族、不朽道統(tǒng),皆不會派遣傳人下場。”
他目光如亙古不變的星辰,落在秦忘川身上:
“換言之,在此世所有夠資格爭奪氣運之子的勢力中,唯一被允許,也是唯一會去奪取氣運的......只有你,秦忘川一人?!?/p>
秦太一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道出那殘酷而恢宏的真相:
“氣運之子,取眾生之氣運,成就一人得道?!?/p>
“而你,將取所有氣運之子之運,成就你一人。”
“此乃,立于萬萬眾生之道?!?/p>
“你...可愿意?”
話音在殿中回蕩,秦太一注視著眼前尚顯青澀的少年,心中卻產(chǎn)生了一絲動搖。
實話講,他并不愿讓秦忘川此刻就去執(zhí)行這逆天奪運之事。
但另一方面,天機已顯,時間從不等人。
他所有的顧慮,最終都匯聚成一點——
太小了啊。
秦忘川實在太小了。
他如今才十八歲,太過年輕。
盡管他心性遠超同輩,行事老成,天賦卓絕——可正因如此,這顆前所未有的苗子,才更不該去冒那萬萬分之一的險。
安危尚在其次,真正令他憂心的,是那道心。
若是在奪取氣運的過程中道心蒙塵,或是被那眾生之劫反噬......他仿佛又看見多年前,秦紅塵那道驚才絕艷身影。
那是在繼老大老二后,第三個讓秦太一感到驚喜的人。
那孩子太逆天了,完美復制他人手段來對敵,單是這一點就能站在那大道頂端。
可惜,就是這么個人,在歷紅塵劫時,中了招。
沒錯。
秦紅塵有如今這一局面,還是因為當初秦太一所布的紅塵劫。
本意是為了鍛煉他。
甚至想著,秦紅塵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人又怎會敗在這小小紅塵劫上。
化凡歷練,只不過與那女子相伴了短短一世,便中了招。
最后。
夢醒了,但一顆道心也破了。
當初的希望,如一顆新星劃過天際,璀璨,卻太過短暫。
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個希望就此熄滅。
想到這里,秦太一眼中閃過一絲決斷,當即改口:“不...忘了老夫方才所言吧?!?/p>
他衣袖輕拂,語氣不容置疑:“此事,老夫另有人選?!?/p>
然而,秦忘川卻向前踏出一步。
那一步落定,聲音清越而堅定:
“不。”
“老祖,讓我來?!?/p>
秦忘川的聲音清越而堅定,在空曠大殿中激起回響。
他迎著老祖的目光開口:
“我需要力量?!?/p>
“很多、很多的力量?!?/p>
秦太一凝視著少年堅毅的臉龐,那尚存稚氣的眉宇間,此刻卻燃燒著不容置疑的決意。
他竟一時怔住,許久未能回神。
那雙深邃眼眸中翻涌的,是遠超年齡的執(zhí)念,是近乎貪婪的渴望,更是一種…不容萬物脫出掌控的絕對意志。
“力量?”秦太一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你要如此多的力量,做什么?”
秦忘川眸光如淵,聲似金鐵交鳴:
“為掌乾坤?!?/p>
“我要足以將一切變數(shù)、一切因果、一切敵...統(tǒng)統(tǒng)鎮(zhèn)壓的絕對之力?!?/p>
秦太一眸光微凝,聲音里帶著亙古的滄桑:“萬世劫,承萬世因果,歷萬般磨難。此路...太難?!?/p>
秦忘川聞言,突然笑了。
“老祖您走過的路,自然是難的?!?/p>
他目光清明,仿佛早已洞穿一切:
“但若不過此劫...”
少年聲音平靜,卻帶著斬斷一切的決意:
“又如何登臨至高?”
“更如何...抵達那至高之上?”
那天劍?萬劫的由來,肯定與這萬世劫有一定聯(lián)系。
明顯,老祖也走過這條路。
但那時,肯定沒有人像現(xiàn)在這般為老祖護航。
反正就一句話。
老祖走過的路他要走,老祖沒走過的路,他更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