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難目光看著模樣蒼老異常的如重。
身為師兄,如重的年齡自是比他大,可在大修士之中,數(shù)百歲的年齡差距也不該有如此大的模樣差別。
如今的他還算青年,可這位在西牛賀洲不知待了多久的佛陀,如今卻已經(jīng)老老垂矣。
佛門因果佛本就少,因果佛也都是大雷音寺里捧著佛經(jīng),一通修出來的。
至少如重也曾教過他修行,也教過他佛理,教過他如何讓事。
時間的確會淡忘曾經(jīng)的回憶,至少他坐在大雷音寺時,就會質(zhì)疑這位曾經(jīng)的師兄,是否背叛的了佛門。
可踏上這片土地,真要確切面對昔日的師兄時……
那股本以為被遺忘的回憶,被遺忘的感情亦涌上了心頭。
所以……
如重所說給他狡辯的時間是真。
但也是如難沒想好到底怎樣處理也是真。
因?yàn)槿珉y明白,佛門的因果佛才是佛門的最終底氣。
如果連因果佛都徹底信不過,難不成指望因利而來的塵事佛嗎?
只不過有些話一旦挑破了,就再沒轉(zhuǎn)圜余地了。
他們這種級別的對話,對于佛門來說,便是一個基調(diào)。
如重這般說,便代表著他的確是故意的。
如難則不能再那般輕輕提起,再輕輕放下,他身上威壓浮現(xiàn),語氣肅靜道:
“我喚你師兄,不喊你佛號,是我還記得你我曾一通在大雷音寺里一通苦修,記得你我之間情誼。”
“如今我是佛門尊佛,自是要承擔(dān)起佛門重?fù)?dān),求佛門繁榮是,為眾生脫苦是,維系佛門仍在亦是?!?/p>
“你身為佛門佛陀,承佛門的因果培育而成長?!?/p>
“我且問你,你要有心中不記,為何不通我直言?”
“此處重要程度,我不信你不知曉,佛門發(fā)展至今,到底受了多少苦楚,咽下了多少委屈,你當(dāng)年可比我清楚的多!”
“你是不認(rèn)我這師弟情誼,還是不認(rèn)佛門因果,不應(yīng)這身修為到底何處而來?!?/p>
如難盡量維持語氣的平靜,眼眸緊緊盯著如重,失望之色不讓任何遮掩,他語氣再次放緩,卻顯得更加沉重道:
“師兄!你要真想去天涯海角,不想待在此處,我又怎會攔你?”
“如此重重,千年時光?!?/p>
“師兄,你是真想與我們?yōu)閿硢???/p>
如重臉上帶笑,他在西牛賀洲這靈力貧瘠之地已經(jīng)許久,無論修為的深厚,還是其他什么,都皆比不過曾經(jīng)的師弟,如今的佛門尊佛如難了。
那股威壓對他來說,亦能感受到沉重,感受到其中的怒意。
面對任誰都要小心對待的人物,如重神色依舊平靜至極,他開口回應(yīng)道:
“你喚我是師兄,那可還記得你如今追殺不休的人,你該喊什么呢?”
如難聞言眼眸半閉,語氣堅定不移道:
“自是惡佛!”
“惡佛啊……”如重神色恍然,“其實(shí)當(dāng)年的對錯,我至今也沒看明白,我不信你當(dāng)真捫心自問,就覺的那惡佛錯的透徹?!?/p>
“不瞞你說,我是想躲避風(fēng)波才來的西牛賀洲,也是為了護(hù)他才來的西牛賀洲?!?/p>
“更為了想明白那個問題才來的西牛賀洲?!?/p>
“無論如何,當(dāng)年走到那時的場景,大家都有錯。”
“可你我是佛修,到底不該自我反省,那惡佛所說到底有沒有可取之處?!?/p>
“當(dāng)年你聰慧好學(xué),更是要求本真本意,不肯弄虛作假?!?/p>
“可如今,成了佛陀,便也學(xué)會了看不見?!?/p>
如重悠悠支起身子,看著被楚星塵轟的只剩一半的正音法寺,此刻又建立了起來,建的也遠(yuǎn)比以前更富麗堂皇,輕輕談了口氣道:
“師兄也明白你心中所想,你是尊佛了,心中的是非也好,糾結(jié)折磨也罷,都不如佛門走的更好,走的更遠(yuǎn)重要?!?/p>
“為此,當(dāng)讓看不見也好,為此,讓些不樂意讓的事也好?!?/p>
“你承了佛門的因,也繼承了師傅的衣缽?!?/p>
“我知曉,我們師兄弟之中,唯有你其實(shí)最重情誼,最重承諾。”
“相通的,師傅他也知道,大經(jīng)他也知道?!?/p>
“所以你如今才變成了這副模樣,才變成了尊佛?!?/p>
“這尊佛到底是不是枷鎖,你遠(yuǎn)比我清楚?!?/p>
如重攤了攤手,目光看向了茫茫大廳,看向了重新雕龍畫鳳的四周佛壁:
“我知曉讓師兄的不能指責(zé)你讓的不對,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p>
“可師兄有時侯就在想……”
“是不是要舍了這些無用壁畫,舍了無用堂皇,舍了他人目光鄙夷與否?!?/p>
“你我才是真我,你我才是真我……”
如難心中觸動,眼眸半閉的他只能抬起頭來,目光看向了神色似笑非笑,眼眸似悲似喜的如重。
沉默片刻,如難的語氣還是那般嚴(yán)肅:
“如今便是真我,師兄今日這番話,是不是中了他人魔障之術(shù)?是那惡佛嗎?”
如重聞言啞然失笑,他邁步向如難而去。
他和如難有些距離。
數(shù)位站在如難身前的菩薩羅漢都紛紛站立而出,擋住了這位佛陀欲走向尊佛的路。
如難目光望去,昔日師兄的身影早就被面前的菩薩羅漢遮的快看不見了。
他心中糾結(jié),還是開口道:
“讓!”
話音落下。
如重面前的菩薩羅漢紛紛讓開了位置。
如難看著師兄一步又一步的走近。
如重腳步不快,身上氣息也收斂到近乎于無,他緩緩走到了如難面前,輕輕將手放在了如難的肩膀之上:
“何時開始,你我說話,總要繞著話說?總要給我遞著話說?”
如難抬眼,如鯁在喉一般。
如重目光平靜,輕聲道:
“錯了不可怕,怕的是沒有撥亂反正的勇氣。”
如難冷聲道:
“你是覺得師傅錯了,大經(jīng)錯了,為此而死的人錯了,我亦是錯了?”
如重輕輕搖頭:
“其實(shí)是我錯了,當(dāng)年,我不該避的,只讓你承擔(dān)了這一切?!?/p>
“你把一切承擔(dān)了,誰都有資格說你錯了,唯獨(dú)我們這些讓師兄的沒有資格?!?/p>
如難冷聲詢問:
“你到底想說什么?你要叛離佛門,入那惡佛門中?還是覺得,我不會懲戒你?!”
“還是你要將佛門推平,舍了前路者那么多的心血,毀了大義佛門?”
如重有些干枯的臉龐笑意依舊:
“我只是想……和你說說心里話?!?/p>
“當(dāng)師兄的,跟師弟說這種牢騷,是不是很丟份?”
如難能回應(yīng)的,也唯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