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刺客,實際上是兩個人,這很合理。
封行樓一直是個很神秘的組織,他們據(jù)點隱秘,行事莫測,出手必做好萬全準備。
從陸姑蘇一事里便可看出。
行刺一個八品巔峰,竟直接派出了觀云境的地丑與八品巔峰的地卯,力求出之必殺。
有時候,神秘,本就代表著強大。
十三年前,有人下重寶,請封行樓出手,刺殺當年的天下第十,王家上一代家主,有東海劍圣之名的王極。
封行樓應下,樓主封城親自出手,十日之后,提王家至寶紋波劍而還。
一代英杰,此生只敗給過陳一的東海劍圣,就此隕落。
自此,封城聲名鵲起,真真正正邁入世間巔峰強者之列,天下武評,位居第十。
封行樓,也一躍成為江湖頂級勢力。
從沒有人懷疑過,封城是否真的存在,王極那道冰冷的尸體上,咽喉處的黑點本就是證據(jù)。
除了天下最強大的刺客,沒有人可以做到。
然而,為君者,多疑。
大寧天下,可稱為君的,只有兩個人。
皇帝,太子。
太子掌握著世上最大的情報網(wǎng)絡,他手執(zhí)一部分采律司權(quán)柄,又握著夏老爺子苦心經(jīng)營一生的月旦閣。
他一直在疑惑。
于是,他在皇帝的提示下,意識到今日之局時,試探性地聯(lián)系上了封行樓,找到了排名第二的天乙,下了一個委托。
“刺殺天甲?!?/p>
天甲就是封城,而封城并不一定是天甲。
這對同出一門的師兄弟,只有兩人共同執(zhí)行任務時,才是天下第九的封城。
而各自為戰(zhàn),只是天甲與天乙罷了。
在大寧未來皇帝陛下的聲聲許諾下,
天乙,接單了。
……
天甲死了。
西域獅陀城外,一片死寂。
將身形隱藏在黑袍中的天乙笑了笑,聲音與天甲如出一轍的干澀。
就在趙山還未曾回過神來,丁賈還在用真氣去除體內(nèi)蔓延毒素之時……
董平站起了身子。
云心真人手中雷光大亮,再次用風托住了李澤岳的身子,騰出手來,做好了繼續(xù)戰(zhàn)斗的準備。
然而,下一刻。
那道強大的獨臂身影,腳步在大地上重踏,身形向東爆射而去。
只是轉(zhuǎn)瞬間,這位天下第三的巔峰強者,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
丁賈與柳垂愣住了。
這就跑了?
董平的離開,極為迅速,毫不猶豫。
他此次前來,本就是收到丁賈邀請,與柳垂、封城一同,集四人之力,共同圍殺趙山與云心二人。
原本十拿九穩(wěn)之事,卻在陸聽風的到來后,第一次出現(xiàn)了變化。
后來,蜀王趕來,陳一借劍,董平重傷,丁賈遇刺,天甲身死。
再打下去,被陳一一劍砍傷的自已,與身受重傷的丁賈,如何能應對近乎全盛之勢的云心真人?
莫不是,自已還要留在這里,與云心死戰(zhàn)搏命不成?
柳垂和丁賈,與定北王有著國仇,他們但凡有一絲機會,寧愿舍棄自已的性命,也要將趙山留在這里。
而董平……則沒有這個必要。
所以,他走了。
緊接著,柳垂也做出了決定。
蠻神血脈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勢如雷震,雙臂肌肉凝結(jié),猛然向遠處的黑子與祁萬化奔去。
陸聽風在瞬間做出了反應,將老邁體魄的最后一絲力量榨干,恢宏劍意沖天而起,直刺柳垂后背。
半空中,柳垂轉(zhuǎn)身面對那道劍氣,拳罡宣泄而出,兩股強悍力量爆發(fā),又將柳垂的身子轟飛而出。
“噗——”
柳垂一口鮮血噴出,調(diào)整方向,身軀狠狠地撞向了那座破曉境戰(zhàn)場。
塵煙暴起。
柳垂重重砸在地面,隨后起身,一手抓住魏公公,一手扛起重傷昏迷的秦線,又極講義氣地將霜戎汗王親軍首領夾在臂彎。
“轟——”
又是一步踏出,柳垂的身形凌空而起,若驚雷降世,這一瞬間的速度,絲毫不弱于董平,攜著三人,直接向北遁去。
董平都走了,就留著一個重傷的丁賈,明擺著必死的局面,傻子才繼續(xù)待在這里。
又失敗了……
柳垂咬牙切齒,眼神赤紅,不甘而憤怒。
憑什么,武評十人來了近半,都殺不掉他。
憑什么,大寧,能一直贏下去。
他大魏,難道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嗎?
雪原已經(jīng)完了,丁賈今日必死,等定北王活著回到中軍大營,執(zhí)掌十五萬大寧鐵騎,那雪原二十萬遠征大軍,又如何能有活路?。?/p>
可憐的雪原汗王,一代英主,生錯了時代。
可憐的陛下,勵精圖治,重整朝堂,孤注一擲,卻敗了國戰(zhàn),丟了烏然邊塞,令塞上江南淪為定北軍的跑馬場。
可憐的西域部落,只差一點,便能擺脫大寧的統(tǒng)治,將西域再度變回胡人的西域。
柳垂仿佛看到了,此戰(zhàn)過后,那一座更加強大而鼎盛的帝國。
往后數(shù)年間,大魏、西域、雪原,將再無喘息之力。
往后……
往后?
柳垂眼神中再度浮現(xiàn)起了一抹亮光。
對,他們還可以等。
他們還年輕,陛下還年輕,雪原汗王還年輕,而大寧皇帝已經(jīng)老了,定北王也老了,陳一那一代的江湖也已經(jīng)老去了。
等陳一老死,等大寧皇帝駕崩,等定北王死去,一切的一切,都還不必過早地下定論。
他們大寧,他們李家,還能興盛三代不成?
不以時勢論英雄!
只要保全力量,潛心發(fā)展,無論是大魏,還是雪原,在數(shù)年以后,都還有掀翻大寧的希望。
柳垂仿佛找到了心靈寄托,
跑的更快了。
……
獅陀城外。
趙山坐在地上,額頭上盡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背部匕首捅入的位置,毒素不斷蔓延。
祁萬化迅速走來,從懷中不斷掏出解毒藥,往趙山嘴里塞,試圖化解毒素。
云心真人將李澤岳交給黑子,運起真氣,涌入趙山體內(nèi),為他逼毒。
陸聽風持劍,望著同樣重傷中毒的丁賈,時刻警惕著。
天乙負手站在一旁,并未言語。
“可有解藥?”
祁萬化開口問道。
天乙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取出一粒丹藥,遞給祁萬化:
“師門秘方,只能緩解壓制,并無法根除?!?/p>
祁萬化接過丹藥,聞了聞,有些遲疑。
天乙冷哼道:“再不喂給他,待會毒素入心脈,就當真沒救了?!?/p>
云心真人接過丹藥,用指甲輕擦下粉末,放在口中嘗了嘗。
隨后點點頭,示意無害,拍入趙山嘴中。
“只能壓制毒素,也就是說,或早或晚,毒素會爆發(fā),他會死?”
天乙頷首,極為肯定。
“這……”
祁萬化還想再問。
盤膝而坐的趙山抬了抬手,強忍著疼痛,直接了當問道:
“盡一切可能壓制毒素,
本王,還有幾年?”
天乙沉默了,
良久,開口道:
“封命之毒,藥石無醫(yī)。其主藥材極為罕見,比之喚魂草,其稀奇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三年前,刺殺東海劍圣,我二人用的便是此毒。
定北王體魄強悍,窮盡一切靈丹妙藥壓制毒素,再有醫(yī)家圣手調(diào)理身體。
剩下的時間……
也不會超過八年?!?/p>
云心真人瞳孔一縮。
周圍,眾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不可置信。
趙山垂下了頭,
再將其抬起時,眼中隱有一抹笑意。
“八年啊,足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