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兵——”
鳴金之聲在戰(zhàn)場上回響,為這一日的攻守之戰(zhàn)拉下帷幕。
葉榆寨之圍,已然維持了十二日。
雙方仿佛都在拖時間,霜戎在等各部大軍回援,葉榆寨在等大寧鐵騎趕到。
盡管霜戎大軍主力并未親自上陣,主要是以消耗為主,可葉榆寨的守寨壓力依舊很大。
尤其是在今日下午時分,守寨士卒們眼睜睜看著西方又飄來了一大片黑云。
那是霜戎駐鄯闡的大軍,歷時近二十日,終于趕來。
烏泱泱的大軍,萬數(shù)戰(zhàn)士,皆跨戰(zhàn)馬。
盡管是四肢短小的月輪馬,但將近萬數(shù)的騎兵,依舊極有震懾力。
李澤岳當時清晰地感受到,在霜戎援軍出現(xiàn)在眼前的那一刻,葉榆寨的守軍,士氣瞬間低落到了谷底。
沒人比他們自已更了解寨子里的情況。
奴隸兵們的攻勢太過猛烈,一波又一波地沖上墻頭,一波又一波地被砍殺回去。
寨子里的滾木箭矢逐漸短缺,糧食更是需要精打細算,死的人越來越多。
一直苦等的援軍不見蹤影,敵方反而又來了近一萬的大軍。
寨子中,山民們的神經整整緊繃了十二日,卻依舊看不見希望。
每一日,他們都在強行睜開眼睛,拖著疲憊的身體,再度回到寨墻上,開始新一輪的殺戮或被殺。
山民們,已經開始麻木了。
這一日,霜戎再次拋下了千余奴隸兵的尸體,鳴金收兵。
“師兄……”
夕陽西下,李澤岳站在寨墻上,身上的戰(zhàn)甲已被鮮血染紅,干涸在了上面。
他在望著西面,望著那一萬大軍緩緩進駐霜戎的軍寨中。
他左手捧著頭盔,右手提著長劍,奴隸兵噴涌出的鮮血粘住了他的頭發(fā),看起來很是凌亂。
沐素一步步登上了墻頭,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喚道。
李澤岳轉過頭,勉強地對沐素笑了笑,再度將目光投向霜戎軍寨。
“師兄,你沒事吧……”
沐素的白袍也換成了普通的衣物,這十二日里,她一直待在傷兵營中,整日與血肉傷口打交道,白袍早就不能穿了。
小姑娘的臉上也盡是疲憊之色,她也已經很長時間沒合眼了。
“我無事?!?/p>
李澤岳應了句,眼神擔憂地看向那座軍寨。
“師兄,霜戎的援軍到了啊……”
“嗯?!?/p>
李澤岳輕輕頷首,道:
“我現(xiàn)在在想,按照祁老爺子那夜所聽到的西匍軍略,為什么霜戎的這支援軍,沒去北三寨,而是直接趕來了此處?!?/p>
“莫不是,霜戎人的計劃有變?”
沐素疑惑道。
李澤岳嘆息一聲:“我現(xiàn)在最怕的就是這個。
若是他們改變了主意,集合大軍,以霜戎精銳正式大舉攻寨,那我們,可能真的堅持不了幾日了啊?!?/p>
“師兄……”
沐素眼神復雜,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李澤岳收回目光,看向沐素,語氣嚴肅道:
“倘若明日霜戎真的不計傷亡,以精銳攻寨,短則三日,長則五日,寨子必破。
屆時,一切都完了。
今夜,你可與二師伯出寨,回到十萬大山,祁前輩可護送你們。
你們三騎出寨,行蹤隱匿,必能順利回返。
待到子時,你們便出寨吧?!?/p>
“師兄在說甚糊涂話!山民在此,師兄亦在此,我怎能棄寨而去?!?/p>
沐素眉毛一挑,慍怒道:“小妹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李澤岳搖搖頭:“并非說師妹貪生怕死,只是想讓你們速去山內,請來援兵而已?!?/p>
“師兄還要誆我,小妹又不傻。只怕小妹請援兵回來,葉榆寨早就破了吧?!?/p>
沐素又冷哼一聲,上前扯住了李澤岳的披風,道:
“應當走的是師兄才是,葉榆寨與你無親無故,這些日子,師兄也已然盡力了,為他們做了許多。
小妹是神山圣女,他們如此信仰于我,小妹自是不可能棄他們而去,師兄不要再說這話了?!?/p>
“唉……”
李澤岳又把目光向遠處霜戎軍寨投去。
沐素上前,站在他身邊,語氣軟了下來,安慰道:
“師兄,你所說的,也只是猜測而已,明日他們又不一定會全力攻城。
再說了,我們已經堅持了十二日,寨中箭矢不夠,山民們已經在拆房子取木材了。
如今士氣雖然低落,可他們終究清楚,寨破,便是家亡之時,所有人都會全力死戰(zhàn)。
即使霜戎精銳大舉攻寨,我們也一定能堅持下來。
我們的援軍,快要到了,五日不夠就七日,七日不夠就十日。
只要我們能堅持下去,就一定能等到勝利的那一天?!?/p>
夕陽的余暉漸漸散去,李澤岳聽著沐素的話語,默默點頭。
“回府休息吧?!?/p>
“好,師兄不回去嗎?”
“回去,今晚黑子值守,我去睡一覺?!?/p>
“嗯嗯,師兄,一會小妹接盆熱水,給你好好洗洗頭,都結團了……”
“勞煩師妹了。”
……
“副帥信中說,寧國援軍將至,遣我等來援,此事末將自是要遵副帥令。
我們本應直接前往北三寨,可在路過月輪海時,我等才收到消息,那么長時間過去了,副帥,你們竟然連如此小小的山寨都拿不下,這是何道理?
副帥,今日我等來此,便是想好好問問你。
你想讓兄弟們少些傷亡,末將可以理解。
可我們在鄯闡拋頭顱灑熱血,把鄯闡都打下來了,可副帥您卻在這悠哉悠哉圍著山寨,只讓奴隸兵進攻。
明知寧國那蜀王就在寨內,神山圣女就在寨內,您卻依舊能如此平心靜氣,末將當真佩服。
副帥,保存實力不是這么保存的,您如此行事,當真是讓末將與麾下將士們寒心啊。”
霜戎帥帳中,一個發(fā)須極長的霜戎漢子大聲叫嚷著,看著已然坐上大帥椅子的西匍,依舊一口一句副帥。
西匍高坐其上,微微瞇著眼睛,靜靜聽著。
堂下之人,是雪原一座大部落首領的兒子,被呼勃所任命,做了鄯闡那一萬大軍的主將。
他的麾下,大多是各部落抽調而來組成的大軍。
“葉榆寨之事,急不得。”
西匍開口道。
“為何急不得?”
那將名為波運,皺眉道:
“月輪海為月輪一地的重中之重,呼勃大帥將中軍駐守于此,就是想親自率大軍拿下葉榆寨。
可如今那么長時間過去,大帥遇刺身亡,副帥你還只是做些佯攻之事,又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