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
滄州城。
東門大街上,人頭攢動。
遼西軍鄉(xiāng)兵橫山營的指揮使巴圖魯領(lǐng)著大隊將士正在街頭忙碌著。
橫山營的軍士們?nèi)宄扇赫谀切┨购诘膹U墟中,清理著破碎的瓦礫。
一根根燒得僅剩下半截的房梁也都被抬了出來。
滄州城一戰(zhàn),靠近東門的不少民宅商鋪都遭遇了戰(zhàn)火的焚毀。
許多房屋在熊熊大火中化為灰燼,僅余殘垣斷壁。
遼西軍攻入滄州城站穩(wěn)腳跟后,旋即投入到了滄州城的善后行動中。
為了避免發(fā)生疫病,那些尸體很快就被清理出去掩埋,大街也都被沖洗得干干凈凈。
如今遼西軍的各營各自劃分了區(qū)域,迅速修繕百姓損毀的房屋。
遼西軍的將士在街頭巷尾熱火朝天地忙碌著。
有不少躲避在屋內(nèi)的百姓透過門窗的縫隙在觀望。
一連數(shù)日。
遼西軍都沒有趁亂劫掠百姓的事情發(fā)生。
如今,他們反而是在修繕街道,清理廢墟。
這讓躲避在城內(nèi)的百姓都覺得新奇。
以前無論是滄州軍亦或者青州軍、禁衛(wèi)軍。
他們進城后,無一例外都是四處尋歡作樂,甚至趁機闖門入戶劫掠百姓。
滄州城內(nèi)這些沒有來得及逃走的百姓,對于軍隊已經(jīng)怕到了骨子里。
特別是遼西軍中的胡人,在百姓眼中,就是殘暴的胡虜!
搞不好真會血洗全城。
可遼西軍非但沒有屠城,反而是在做好事。
這讓許多躲在家中的百姓,對遼西軍的舉動摸不著頭腦。
看到遼西軍不似傳說中的那般兇狠殘暴,也沒屠城。
這讓躲避在家里的百姓心里稍安。
可大多數(shù)人仍躲在家中不敢出門,只敢躲在暗處,偷偷窺視遼西軍的一舉一動。
“遼西軍的軍爺將咱們那家鋪子的大門換了新的?!?/p>
在一家大宅的閣樓上,站著一名中年人。
他當時沒有逃出去,被堵在滄州城了。
滄州城的戰(zhàn)事持續(xù)不斷,他就一直心驚膽戰(zhàn)地躲在城內(nèi)。
好在老天爺保佑,他躲過一劫。
除了幾間商鋪被亂兵劫掠一空外,他自已倒是沒有受到什么傷害。
如今遼西軍入城,局勢漸趨平穩(wěn)。
可他仍不敢出門,每日站在閣樓上,緊盯著外頭的動靜。
站在閣樓上,剛好可以看到街對面的一間商鋪。
這就是他的產(chǎn)業(yè)。
原本是綢緞莊,可幽州軍過路的時候就將其砸開,將其洗劫一空了。
他順著奴仆手指的方向望去。
他們那被亂兵砸壞的商鋪大門,如今卻被遼西軍換成了新的。
這讓他對遼西軍少了幾分懼怕,多了幾分好感。
這中年在思索了一陣后,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這曹大帥在城內(nèi)大做好事,估計是想收買人心呢?!?/p>
“估計他們是想占據(jù)滄州城不走了?!?/p>
他沉吟片刻,轉(zhuǎn)頭吩咐仆人:“人家?guī)驮蹅冃藓昧松啼伒拇箝T?!?/p>
“咱們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p>
意識到遼西軍短時間內(nèi)可能不會離開滄州城后,
這中年覺得,總這么躲著不是辦法,得與遼西軍接觸。
“你拿十兩銀子,再送一些茶水給那些遼西軍,以感謝他們幫我們修繕商鋪大門。”
這仆人聽到老爺要派遣他去和遼西軍接觸,他的心里有些害怕。
“你不用害怕?!?/p>
“我觀察了遼西軍這幾天,他們軍紀嚴明,秋毫無犯?!?/p>
“他們不會胡亂殺人抓人?!?/p>
“他們要是為難你,你就說是我派你去的?!?/p>
“我到時候出面去和他們交涉。”
中年人都這么說了,那奴仆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他去賬房支取了十兩銀子后,又帶了茶碗茶壺,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大街上有不少的遼西軍在修繕損毀的房屋,在清理廢墟。
看到這名出現(xiàn)在大街上的奴仆,他們都很意外。
那些胡人短暫的錯愕之后,紛紛向他點頭致意。
這奴仆也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地回應,不敢觸怒對方。
可他的心里卻緊張到了極點。
他走到了商鋪旁邊一隊遼西軍跟前。
“軍,軍爺?!?/p>
奴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一位遼西軍的副百戶當即轉(zhuǎn)身,看了一眼這奴仆。
這副百戶看到是一名普通百姓。
他當即和藹可親地問:“這位兄弟,有事兒?”
見對方和顏悅色,這奴仆心里也松了口氣。
“軍爺?!?/p>
“你們幫我家修好了商鋪的大門?!?/p>
“我家老爺特讓我奉上一些孝敬和茶水,以聊表謝意?!?/p>
“還請軍爺笑納?!?/p>
奴仆說著,將封好的銀子和茶壺茶碗遞了過去。
副百戶指了指旁邊的商鋪大門。
“這是你們家的?!?/p>
“回軍爺?shù)脑?,是我家老爺?shù)??!?/p>
副百戶當即明白了這奴仆的來意。
“我家節(jié)帥說了,修繕損毀的房屋商品,那是我們遼西軍的職責所在。”
“這孝敬和感謝就不必了?!?/p>
副百戶沒有收那銀子和茶水。
這奴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回去吧!”
“告訴你家老爺。”
“我們遼西軍是百姓的軍隊,我們有自已的軍規(guī)!”
“我們不敢觸犯軍法!”
“我們不會收取百姓的銀錢等孝敬的。”
“你家老爺要是真的想感謝我們,我們希望他盡早開門做生意?!?/p>
這副百戶對奴仆說:“現(xiàn)在城內(nèi)各處商鋪關(guān)門歇業(yè),我們想買東西都沒地兒買?!?/p>
這奴仆還想繼續(xù)勸副百戶收下。
可副百戶態(tài)度堅決,這奴仆也只好悻悻地沿著原路返回。
他回到了宅子后,將情況稟報給了中年。
“他們不收?”
“對?!?/p>
“他們說遼西軍是百姓的軍隊,有自已的軍規(guī)?!?/p>
“他們是不會收取孝敬的?!?/p>
“他們只是希望我們能早日開門做生意?!?/p>
中年聽了奴仆的話后,也頗感意外。
這遼西軍的確是與眾不同。
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軍隊。
不知道是裝模作樣,還是真的就是如此軍紀嚴明。
中年在沉思了一番后,決定聽遼西軍的話,開門營業(yè)。
“吩咐下去!”
“明日我們的店鋪,開門營業(yè)!”
“是?!?/p>
奴仆當即答應了下來。
翌日。
這中年親自帶著幾名奴仆下人,打開商鋪開門營業(yè)。
他們的貨物早已被劫掠一空。
只有府上臨時拿了一些零星的貨物擺放在柜臺上。
可他們的開門營業(yè),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數(shù)名遼西軍士踏入店中,購走了幾匹粗布。
遼西軍公平買賣,讓中年感慨萬千。
雖然一天就賣了幾匹粗布。
可路過的遼西軍無數(shù),卻沒有人上門滋擾勒索錢財。
這讓許多躲避在家里的百姓也都心里松了一口氣。
翌日。
零零星星地就有不少的百姓走出大門,到了街頭。
他們并無他事。
只是躡手躡腳地四處張望,暗中觀察遼西軍的動向。
他們隨時做好了躲回家里的打算。
他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
遼西軍除了對他們登記造冊,確定他們的身份,發(fā)給了一張憑證外,然后就沒管他們了。
看到那些出門的人沒有被遼西軍為難。
越來越多的百姓也就打消了對遼西軍的害怕情緒,逐漸走出了家門。
僅僅數(shù)日的時間,滄州城內(nèi)又恢復了一些生機。
零零星星地有更多的店鋪重新地開門營業(yè)。
那些原本想出城避一避的百姓,也決定不走了,留下來觀望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