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的一處臨時營地中。
鎮(zhèn)北侯曹震虛弱地躺在一處帳篷內,幾名軍中的郎中正在為他清洗傷口,更換草藥。
“咳咳!”
曹震時不時咳嗽幾聲
他整個人沒了往日虎虎生威的霸氣,顯得有氣無力。
他年齡本就大了,在戰(zhàn)場上親自領兵和胡人提著刀子拼殺。
他們雖成功擋住了胡人,可曹震這位老侯爺也身受重傷。
“踏踏!”
腳步聲響起。
一名身穿長袍的文士踏入了帳篷。
曹震抬了抬眼皮。
“文遠來了?!?/p>
“有什么事情嗎?”
這文士乃是曹震的幕僚張文遠。
張文遠看到曹震這副虛弱的模樣,他拱了拱手。
“侯爺!”
“胡人大軍已經盡數(shù)潰散?!?/p>
“除了格桑汗王率領的一些胡人逃回草原外,大部分的胡人都被殺被俘?!?/p>
“禁衛(wèi)軍都督趙野統(tǒng)帥的禁衛(wèi)軍正在各處搜捕胡人的殘兵敗將?!?/p>
“這一仗,我們贏了!”
幕僚張文遠說這話的時候,言語中沒有多少高興。
因為他知道。
為了打贏這一仗,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大到讓人無法高興的起來。
自家侯爺重傷。
騎兵郎將曹河重傷。
曹山、曹海這兩位并州軍的步軍郎將陣亡。
除此之外,還有至少十多名曹氏子弟戰(zhàn)死沙場。
他們并州軍的騎兵幾乎打光了,步軍也傷亡慘重。
“好,好。”
得知胡人大軍大多數(shù)都被殺被俘。
曹震這位老侯爺怔了好幾息,他這才說了兩個好字。
“戰(zhàn)死的將士們,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p>
“我們并州軍無愧于大乾,無愧于大乾的百姓?!?/p>
他們付出了無數(shù)的代價,這才在河谷內全殲了胡人主力。
可以預料的是,金帳汗國經此一役,怕是再也難以翻身了。
縱使大乾不派兵殺進草原,那金帳汗國內部也會因為此次戰(zhàn)敗產生動蕩。
胡人要想恢復元氣再次南侵,恐怕至少得十年的時間。
想到大乾北部邊境可以獲得至少十年的安穩(wěn),曹震就覺得這一仗他們不虧。
“仗打贏了?!?/p>
“終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p>
“這些天太累了,太累了.......”
一直強撐著身體的曹震突然感覺到一陣倦意襲來。
“文遠,受傷的將士要好好安頓,這事就交給你了?!?/p>
“派人去向兵部要撫恤,多要一些,就說是我曹震說的?!?/p>
“這一次若沒有我們,胡人恐怕就跑了?!?/p>
“不能虧待了陣亡受傷的將士們。”
“凡是參戰(zhàn)的,都替他們去問兵部多要撫恤,兵部若是不答應,我親自拎刀子和他們去講。”
曹震說了許多話,讓他感覺有些累。
他緩了緩。
他又對張文遠吩咐說:“胡人大軍全軍覆沒,我兒曹風當居首功?!?/p>
“若沒有他攻陷胡人王庭,胡人不會亂了陣腳?!?/p>
“你派人將胡人大軍覆滅的消息派快馬告訴風兒?!?/p>
“讓他可以回來了?!?/p>
“我兒年紀輕輕就立下潑天功勞,這一次賞賜肯定是少不了的?!?/p>
“我看以后誰還敢說我曹家虎父犬子的閑話.......”
曹震提起自已的兒子曹風,臉上滿是驕傲色。
他曹震身為鎮(zhèn)北侯,威名赫赫。
可卻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讓他這么多年抬不起頭。
如今他兒子爭氣。
這一次孤軍深入,攻陷王庭。
這樣的功勞,足以讓他曹家揚眉吐氣一次,足以告慰老曹家的列祖列宗。
曹震絮絮叨叨地吩咐了一些事情后,這才對張文遠擺了擺手。
“文遠?!?/p>
“你先去忙吧,我睡一覺?!?/p>
“這些天太累了?!?/p>
“侯爺,那我先告退了。”
張文遠對曹震拱了拱手后,這才轉身離開了帳篷。
這一次并州軍傷亡慘重,各方面的善后之事有許多。
張文遠雖也很疲憊。
可他還是強打精神料理這些事情。
傍晚。
正當張文遠準備派人去和禁衛(wèi)軍接洽,從他們處借一批藥材的時候。
曹震的一名急匆匆地奔到了張文遠跟前。
“張先生,張先生!”
“侯爺,侯爺沒了。”
幕僚張文遠宛如雷擊一般,大腦嗡地一下變得慘白。
他下午的時候見到侯爺還好端端的的,現(xiàn)在怎么突然沒了呢?
張文遠當即踉蹌地朝著曹震臨時居住的帳篷奔去。
當他抵達的時候。
已經有不少并州軍的兵將擁在了帳篷前,哭泣聲此起彼伏。
“張先生來了?!?/p>
眾人讓開了一條道,張文遠得以進入帳篷內。
張文遠朝著床榻上望去。
曹震這位侯爺雙目緊閉,正安詳?shù)靥稍谀抢铮路鹚艘粯印?/p>
幾名軍中的郎中正跪在地上,眼圈泛淚。
“侯爺下午還好端端的,怎么就沒了呢?”
張文遠強忍著內心的悲痛,他走到一名郎中跟前,言語中滿是不解。
“張先生?!?/p>
一名郎中哭著說:“老侯爺從昨天上午就開始咳血,他一直不讓我們往外說,怕亂了軍心。”
“他應該是在戰(zhàn)場上和胡人拼殺的時候,受了內傷........”
張文遠聞言,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自家老侯爺為朝廷效力了一輩子,無數(shù)次領兵與胡人血戰(zhàn)。
這一次為了堵住胡人北逃之路,更是以年老之身親臨一線拼殺。
現(xiàn)在仗打贏了,侯爺卻沒了。
與曹震相處了近三十年的張文遠鼻子發(fā)酸。
眼看著這么一位鐵骨錚錚的上司、老友就此沒了。
他的內心宛如刀絞一般難受。
“大哥,大哥!”
當張文遠悲痛不已的時候,外邊又響起了悲呼聲。
同樣受傷的曹河被抬進了帳篷內。
他看到已經死去的大哥曹震。
曹河這位戰(zhàn)場上無比勇猛的漢子,發(fā)出了一聲長嚎。
曹河直接從擔架上翻下來,他爬著撲上去抱住了曹震,嚎啕大哭起來。
“大哥,大哥!”
“你醒醒??!”
“我是阿河??!”
“大哥!”
淚水模糊了曹河的雙眼,周圍的大哭啜泣聲此起彼伏。
曹震身為大乾的鎮(zhèn)北侯,統(tǒng)領并州軍。
他與那些世襲的其他侯爺不一樣。
別人在花天酒地,享受榮華富貴的時候。
他自幼就在軍中歷練沖殺,以報效朝廷為已任。
他曾經以三千騎兵擊退近萬胡人騎兵,威震北境。
這一次胡人在草原上大舉反撲。
他又率領并州軍死戰(zhàn)不退,牽制胡人,為各軍的后撤爭取時間。
當胡人大軍圍困大邑縣的時候,他率領殘兵敗將一直在側后襲擾攻擊胡人。
胡人欲要北撤逃走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率領兵馬在河谷阻擊胡人。
現(xiàn)在重傷殉國,讓無數(shù)并州軍將士悲痛欲絕。
他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位侯爺,更是失去了主心骨。
侯爺領著他們無數(shù)次在死人堆里打滾,打了不少勝仗。
侯爺從沒有虧待過他們。
并州軍將士哪怕陣亡,朝廷也從來不敢克扣一錢銀子的撫恤。
因為那些人知道。
誰敢克扣并州軍的錢糧軍餉,陣亡撫恤。
他們侯爺會拎著刀子去和他們講道理。
誰也不敢得罪這么一個兇名在外的軍侯。
現(xiàn)在曹震重傷殉國,這讓并州軍的將士感覺到天塌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