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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榭廳外起波瀾

秦將軍,婉兒再敬您一杯?!?/p>

榭廳內(nèi),林婉兒與秦猛一問一答,言笑晏晏。女孩斟酒的動作格外鄭重,雙手捧杯舉過眉梢:“將軍那日斬敵的英姿,婉兒便難以忘...”

話音未落,酒液晃出杯沿,秦猛急忙伸手托住杯底,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腕。兩人俱是一震,酒盞在空中微晃,映出四目相對的瞬間。

“秦某是個粗人,當不起小姐如此?!鼻孛脱鲱^飲盡,心虛地偏過頭。

林婉兒以袖掩面飲酒,放下酒杯時,唇上沾著晶瑩酒漬,依舊淺笑盈盈。

“將軍可知,那日您策馬而來,一槍挑殺狼戎韃子,像極了《邊塞英豪傳》里的畫本英雄?”

林安國忽然重重咳嗽一聲,女兒卻渾然不覺,挨著秦猛坐下連珠發(fā)問:“拒馬河的落日真能染紅整片水面嗎?書中說韃子是沒糧才來劫掠...”

秦猛說起“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景象,又談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類的看法。

他忽然挽起袖口,小臂上猙獰的刀疤驚得林婉兒輕吸口氣,

“這是幾年前邊堡秋汛時,被韃子劫掠所傷。草原上是一群豺狼,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他們不管男女老幼,書上說‘缺糧才劫掠’,純屬胡扯?!?/p>

少女纖白的手指懸在半空,似想觸碰疤痕又不敢,輕聲問:

“疼嗎?”

這三個字極輕,卻讓秦猛心頭莫名一顫。

林安國見勢頭不對,忙主動插話,將話題拉回感謝救命之恩上。

他清了清嗓子:“秦將軍,昨日之事,本府感激不盡,備了些許薄禮,還望將軍收下?!?/p>

說罷,他輕拍手掌,幾人從水榭外走進來,為首的竟是護送車隊的軍官張崇。

“卑職見過秦將軍?!睆埑缈觳缴锨耙姸Y,身后,幾個衙役手捧紅木托盤,一個托盤蓋著紅布,鼓鼓囊囊,其余上放著綢緞與茶葉。

——正是林安國備好的謝禮。

只是張崇神色略顯尷尬,顯然覺得此舉不妥,畢竟昨日秦猛救人時并未求回報,此刻送禮反倒顯得生分。

“秦知寨,林某為官清正,私產(chǎn)不多。

這托盤里是三百兩銀子、十多卷錦緞與上好官茶,另外本府會調(diào)撥三千石糧草送往邊寨,以助將軍練兵,殺韃子所需,也謝救小女之恩。”

林安國說著,下意識往前挪了挪,擋在林婉兒身前,活像護犢子的老母雞,擺明了防范秦猛。

秦猛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心中無奈。

他此刻滿心想的是如何搞錢糧、壯大鐵血軍寨,只想在亂世中自保,哪有功夫顧及兒女情長?

他看向幾個托盤之物,神色肅然,語氣鄭重:“林大人,昨日出手相助,是為救同胞,并非為錢財糧草。

您若真心感謝,不必用這些俗物。多安置城內(nèi)流民。文人有風(fēng)骨,難道邊塞武將就沒有傲氣嗎?”

“爹爹,您怎能這樣?”林婉兒冰雪聰明,瞬間懂了父親的心思,不想與秦猛有往來。

她紅了眼眶,聲音帶著委屈,“秦將軍昨日救我時,根本不知我們是誰,也未曾想過回報。您這般做,豈不是侮辱了將軍的好意?”

“再說了,女兒已經(jīng)長大了,有自己的選擇?!?/p>

說完,她猛地起身往后堂跑,快踏入竹簾時又停下,轉(zhuǎn)頭深深看了秦猛一眼,眼神里滿是不舍,還有不易察覺的歉意,隨后才消失在簾后。

“婉兒!”林安國起身去追,卻沒追上。

他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后堂入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水榭內(nèi)的氣氛瞬間凝固、壓抑。

秦猛知道再留下去不合適,便起身拱手:“林郡守,今日叨擾,日后再來拜訪,我等告辭?!?/p>

他本想借此時機拉近與林安國的關(guān)系,將這位新郡守拉到邊軍這邊,可如今看來,這輩對武人多有成見,只能等時機成熟,再徐徐圖之。

他拉著還在啃雞腿的袁飛起身就走。

林安國伸手想攔,卻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最終長嘆:“好吧,兩位將軍慢走,本府送送你們?!?/p>

可就在此時,水榭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著衙役的呼喊:“郡丞大人,郡守正在會客,您不能進去!”

“閃開!本官有要事稟報!”

一道嚴厲的呵斥響起,正是郡丞董襲。

他臉色陰沉,秦猛強奪產(chǎn)業(yè)是其一,更讓他不滿的是旬月前多了“頂頭上司”林安國,往日暢通無阻的衙門如今要層層通報,行事束手束腳。

秦猛聽到“董襲”之名,眉頭微皺。

他與董襲無交集,卻聽說此人與幽州劉德走得近,還給了南河鎮(zhèn)劉家不少便利,故而之前推脫了董襲的宴請。

此刻董襲急著找林安國,恐怕沒好事。

“滾開!耽誤大事,你有幾顆腦袋?”董襲語氣更沉,沒把衙役放在眼里,不待通報便推開人闖入水榭。

恰好林安國送秦猛等人走到門口,兩人迎面撞上。董襲險些撞到林安國,幸好及時停步。

“董郡丞,你可知規(guī)矩?本府正在會客,你竟敢硬闖,成何體統(tǒng)?”

林安國是個讀書人,最講禮儀,昨日女兒車隊遇襲本就起疑,見董襲無禮,臉色瞬間陰沉,語氣滿是不悅。

董襲見是林安國怒了,臉色稍緩,忙拱手:“林大人,下官并非有意冒犯,實在是今日城中出了大事,鬧得沸沸揚揚,不得不火速稟報!”

“哦?何事緊急?”林安國眉頭皺得更緊。

董襲深吸一口氣,語氣憤怒:“是鐵血軍寨的秦知寨!這個武夫膽大包天,竟敢縱容手下兵卒,大庭廣眾之下,搶奪南河鎮(zhèn)劉家的產(chǎn)業(yè)。

劉家是郡里望族,他這般行事,簡直目無王法!”

“什么?竟有此事?”林安國滿臉錯愕,下意識瞥了眼身后的秦猛。

方才酒桌上,他只覺秦猛魁梧勇猛,談吐得體,甚至帶幾分儒雅,實在難信對方會做這種事。

“千真萬確!”

董襲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狀紙,遞給衙役轉(zhuǎn)呈林安國,“郡守大人您看,這具狀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

林安國展開狀紙,上面滿是受害掌柜,管事等人控訴秦猛搶奪劉家產(chǎn)業(yè)的文字,還列了“證據(jù)”,言辭懇切,乍看之下,倒像真的。

他看完,臉色微變,剛要開口詢問秦猛卻被對方抬手打斷。

“林大人,休要聽他一派胡言?!鼻孛拖蚯鞍氩?,走出廊道。

ta直直盯著董襲,臉上帶著假惺惺的笑,拱手道,“見過董郡丞,本將便是鐵血軍寨知寨秦猛,不知郡丞口中的‘武夫’,說的可是本將?”

董襲沒料到秦猛竟在郡衙內(nèi),臉上閃過詫異,隨即恢復(fù)不屑。只冷哼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董郡丞說本將公然搶奪別人家產(chǎn),簡直是無稽之談。”秦猛臉色一沉,語氣也冷了下來。

“昔日南河鎮(zhèn)劉家的劉德才之子劉耀宗,在賭坊中輸了錢,無力償還,便自愿拿劉家的產(chǎn)業(yè)抵債。

本將提供的地契、欠條一應(yīng)俱全,而且已經(jīng)經(jīng)過郡城縣衙專人核驗,按律,是合法有效的。”

“本將只是拿回屬于自己的產(chǎn)業(yè),又有何不可?”

他冷冷地看著董襲,眼神中滿是嘲諷,“難道董郡丞覺得,欠債還錢、抵債取產(chǎn),也是違法行為?”

“哼,你不過是與縣衙串通,巧立名目罷了,派兵卒強占,打人,說到底,就是公然搶奪!”

董襲冷笑幾聲,語氣篤定,仿佛親眼看到了秦猛“勾結(jié)”縣衙一般。

“劉家世代忠良,又頗有家資。怎會做出欠債不還的事?定是你用了什么手段逼迫劉公子!”

“直娘賊,麻辣隔壁。”突然,一道嘲諷的罵聲響徹,袁飛從后面跳出來,指著董襲口吐芬芳。

“世代忠良?我呸!

劉家年年販賣糧食,鐵器入草原,與韃子勾結(jié),欺壓良善,擄掠人口,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你還有臉說是世代忠良?莫非你也是此類貨色?”

這一通話直接把董襲給罵懵圈了。

秦猛也有點尷尬,自己在訓(xùn)練新兵時情急之下,偶爾蹦出來的國罵竟然被這小子學(xué)了去。

“你…你血口噴人?!倍へ┗剡^神來,勃然大怒。

“哼,董郡丞,你要是清白,又何必這般動怒?”

撕破了臉皮,秦猛也絲毫不給他面子,冷笑以對:“本將奉命來抓奸細,你以為我是來耍笑?

你有沒有勾結(jié)韃子,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辦案得講究證據(jù),本將日后自會查清?!?/p>

“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歪!”董郡丞冷哼回應(yīng)。死死盯著秦猛,雙方視線于空中交織,火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