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教吾最終還是被帶回了西域道府,嚴(yán)加審訊。
慈航真人自然不會親自負責(zé)這個事情,不過齊玄素還是以掌府真人之尊親自參與了此事,因為涉及許多內(nèi)幕,所以參與問訊之人也都是高層,沒有普通道士。
最后是齊玄素負責(zé)問,陸玉玨負責(zé)記錄,李朱玉列席。
“趙教吾,男,現(xiàn)年五十五歲,畢業(yè)于無墟宮,最早就職于萬壽重陽宮,擔(dān)任知客道士,后又轉(zhuǎn)入中州道府,擔(dān)任執(zhí)事道士,并拜萬壽真人為師。三十二歲晉升四品祭酒道士,于萬象道宮進修之后,轉(zhuǎn)至西域道府擔(dān)任主事道士,后分別出任風(fēng)憲堂分堂輔理、副府主等職務(wù)。五年前晉升二品太乙道士,同年出任西域道府的次席副府主,今年晉升首席副府主?!?/p>
“平心而論,你這一路基本上是按部就班,順風(fēng)順?biāo)惚救擞质钦y(tǒng)出身,不存在什么限制,慢慢熬資歷,未必不能成為參知真人,就算做不了參知真人,也不會差到哪里去。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背叛道門?!?/p>
“北辰堂的卷宗上說,你這些年來十分執(zhí)著于生兒子,在佛門的幫助下,才有了這個私生子,有這回事嗎?”
趙教吾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是有這么一回事。”
齊玄素道:“具體說一下?!?/p>
趙教吾道:“其實也不復(fù)雜,我一直想要個兒子,可是一直未能如愿,我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秘方秘術(shù),只是大多沒什么成效,在我升為道府的副府主后,有人找到我,說可以幫我實現(xiàn)這個愿望。”
“什么人?”
“一個老相識吧,有些生意上的往來?!?/p>
“生意?”
“也可以叫權(quán)錢交易,他給我錢,我?guī)退鉀Q一些問題,有時候就是動筆畫個圈的事情,不費事。他很懂規(guī)矩,出手也大方,又會來事,且背景深厚,就這么一來二去,我們成了熟人。有一次在酒席上,我喝多了,跟他提過這件事?!?/p>
“具體怎么提的?”
“大概就是累死累活攢下了這么多家業(yè),卻沒有人繼承,實在沒什么意思。百年之后,黃土一抔,連個上墳的人都沒有。具體的原話我記不清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這個人叫什么?”
“姓馬,行二,都叫他馬二?!?/p>
“原來是他,我倒是聽說過此人,據(jù)說此人還與前任首席副府主姚裴有些關(guān)系?!?/p>
此言一出,李朱玉和陸玉玨都有些驚訝,陸玉玨手中記錄的筆停住了,差點變成一個墨點。
他們不會聽不出齊玄素的言外之意。
難道齊玄素要對姚裴下手?
那可是齊玄素的師姐和表侄女啊。
這也太狠了吧?
不過仔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齊玄素和姚裴本質(zhì)上還是競爭關(guān)系,東華真人剛剛收徒的時候,都說齊玄素頂替了姚裴,只是齊玄素過于突出,姚裴又有點與世無爭,所以這種競爭關(guān)系漸漸被人忽略了,再加上張月鹿遭遇失利,逐漸偏向輔助齊玄素,風(fēng)向主要變成齊玄素與李長歌競爭。
再有就是,東華真人與地師的微妙關(guān)系,也很難說。
甚至就連趙教吾都忍不住望向齊玄素,顯得十分詫異。
他似乎在揣摩齊玄素的用意,是不是要借著這個事情來倒姚。
只是齊玄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讓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趙教吾遲疑了一下,說道:“馬二的確與姚家有些關(guān)系,不過具體是什么關(guān)系,我也不太清楚,人云亦云罷了。就是因為這個關(guān)系,我才跟他相熟的,否則我堂堂高品道士,怎么會跟他這等紈绔子弟平等論交。至于姚首席,倒是與馬二不怎么相熟,馬二想見姚首席一面,還是我從中牽線搭橋,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姚首席那個性子,是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漫說是區(qū)區(qū)一個馬二,就是姚家子弟,也不是想見就能見的?!?/p>
齊玄素微微點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只是說道:“一個小小的馬二,連道士身份都沒有,就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出入道府,好似出入自家私宅,交好道府高層,如布棋子,指揮普通道士,似御牛馬,一介布衣之身,堪比頭頂蓮花冠的真人。這是為什么?都說他有姚家的背景身份,也許還掌握著道府一些人的把柄,可如果道府上下都能以公心處事,不謀私利,馬二這種人又能翻起什么大浪呢?”
李朱玉和陸玉玨都嚴(yán)肅面容:“掌府真人所言極是。”
陸玉玨更是說道:“掌府真人這話深刻啊。”
齊玄素又問道:“馬二怎么幫你實現(xiàn)愿望的?”
“馬二只是一個牽線搭橋之人,他介紹我認識了一個佛門之人?!?/p>
“你久在西域道府,西域戰(zhàn)事也才過去沒多久,你應(yīng)該知道此中利害,你就這么答應(yīng)了?”
“起初的時候,我給回絕了,還把馬二狠狠訓(xùn)斥了一頓,畢竟做生意是一回事,真正跟佛門扯上關(guān)系又是另外一回事,這里面的輕重,我還是分得清的。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我嘴上訓(xùn)斥馬二一頓,可到底還是有些心動,只是顧忌頗多,若是冒了頂大的風(fēng)險,最后卻竹籃打水一場空,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馬二似乎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又幾次找到我,并且拍著胸脯跟我保證,這個法子一定能成,所以我?guī)捉?jīng)猶豫之后,還是答應(yīng)下來?!?/p>
“是什么法子?”
“太微真人雖然年輕,但久歷四方,見識廣博,應(yīng)該知道明妃?!?/p>
“知道。”
“馬二為我介紹了一位佛門的雙修伴侶,佛門有秘法,可以生下子嗣。在馬二的引薦下,我在樓蘭城見到了這位明妃,菩薩白衣生三千青絲,果然美貌非常,便是生不出兒子,也是不虛……”
“美人計?!?/p>
“算是吧??傊掖饝?yīng)了,我們相會于死亡之海邊緣的一處荒廢寺廟之中,石佛之后,菩薩長發(fā),成就了好事。結(jié)果她真懷上了我的子嗣,我欣喜若狂,后來她果然為我生下一個兒子,我怕其中有詐,還專門滴血驗親,確認無誤。又過了不久,我升被升為次席副府主,簡直就是雙喜臨門,當(dāng)時的我只覺得天底下再無我這般得意之人?!?/p>
“既然你如此得意,那么你為什么要出賣陳真人?他可是一手提拔起你的人?!?/p>
“我對不起陳真人,可我也是迫不得已。”
“怎么迫不得已?”
“那佛門女子為我生下兒子之后,起初還好,后來便不讓我見兒子了,她回到了那爛陀寺,那里不是道門的地盤,我也無可奈何,只能苦苦哀求,于是佛門那邊提出了條件,只要我透露一些有關(guān)道府的機密,便把兒子還給我?!?/p>
“你答應(yīng)了?”
“是,一開始他們要的機密并不十分緊要,就算泄露了,也影響不大,再加上我當(dāng)時滿腦子都是兒子,于是便答應(yīng)下來。”
“無論這個機密是否重要,你這么做了,事情的性質(zhì)都已經(jīng)變了。”
“我當(dāng)然明白,一步踏空,便是萬劫不復(fù),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言?!?/p>
“接下來呢?”
“佛門的要求開始不斷升級,從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機密,逐漸變?yōu)榈栏暮诵臋C密,我也想過收手,只是佛門威脅要將我的事情告訴道門,我雖然是次席副府主,但發(fā)生這樣的事情,也要停職接受調(diào)查,很多事情,是經(jīng)不住查的。前任掌府陳真人雖然護短,但性烈如火,最是容不得這種事情,到那時候,第一個不會放過我的就是他。我無可奈何,只能被佛門擺布,向佛門出賣道府的核心機密。佛門還算遵守承諾,把我的兒子送了回來。”
“我們就算不講什么公心,總要有點做人的良心,陳真人對你如何,你自己知道,你怎么忍心出賣他?讓他落得如此一個下場?!?/p>
“我也不想這么干,是佛門硬逼著我這么干的,他們一邊拿過去的事情威脅我,一邊又向我許諾,可以幫我離開西域,前往那爛陀寺,甚至是前往西方世界定居。還有我的兒子,他們也許諾保全。”
“甲申靈官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我們是兩條線,陳真人出事之后,金闕肯定會高度警覺,懷疑內(nèi)部出了內(nèi)奸,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頂風(fēng)作案,當(dāng)然不會再去出賣張真人的行蹤,是甲申靈官自作主張,搞出了這件事,最終暴露,與我無關(guān)。”
“你是怎么越獄的?”
“蕭菩薩派人送信進來,約定好時間,讓我做好準(zhǔn)備,其他的事情由她解決,我以前并不認識蕭菩薩,她應(yīng)該是甲申靈官那條線上的?!?/p>
“蕭菩薩把你救走之后都跟你說什么了?”
“蕭菩薩讓我在那個寺廟里躲一陣子,等她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后,就來接我走,還說已經(jīng)派人去接我的兒子,不過道門先下手為強,把我兒子給殺了?!?/p>
“你知道蕭菩薩的計劃嗎?”
“知道一點,蕭菩薩好像很在意大雪山行宮?!?/p>